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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沆半垒……
酒旗概鼓甚处市,想依稀王谢邻里……
那只是说“金陵”已不如六朝时那么繁华鼎盛。
王安石的金陡怀古,李白的感慨!
吴宫花草埋幽静,
晋代衣冠成古丘。
那也是怀念六朝。
放眼看,如今的南京,应该比它在洪武年间为“京都”、称“应天府”时,更为热闹些才是。
这天正午,南京那宏伟的北门口进来个人,一袭黑衣,一顶大帽,一只长长的行囊,是严慕飞,他依旧那身打扮。
甫进城门,他折向了城门边民宅的滴水檐下,那儿几个要饭花子正在晒太阳逮虱子。
严慕飞到了近前,那些要饭花子只懒洋洋地抬头瞅了他一眼,没向他伸手,也没向他出碗。
想必,他们已经吃饱了,喝足了。
而,严慕飞一抛腕,“当!”地一声,一块黄澄澄的东西掉在了地上一只破碗里。天!
那硬是一块金子。
谁见过这么慷慨、大方、阔绰的施舍?
花子们一怔,个个停手诧异地直了眼。
突然,一名蓬头垢面,两眼布满血丝的中年瘦花子开了口,声调竟然十分平淡、镇定:
“谢谢这位爷!”
严慕飞一摇头,含笑说道:“阁下,我不是施舍。”
那中年花子一怔道:“那么你这位爷是……”
严慕飞垂手一指破碗中金块,道:“要饭的眼光都够锐利,请看看,这一块有多重?”
那中年瘦花子不经意地溜了一眼,道:“不多不少,整整一两。”
严慕飞笑了。
“果然眼光锐利,不错,它是整整一两,而且成色上等。”
中年瘦花子直着一双血丝满布,似刚睡醒,又像喝多了老酒的眼道:“尊驾请直说。”
严慕飞微微一笑,道:“我是一个远自他乡而来的生意人,想凭这重一两、成色上等的一块金子,向诸位买件东西。”
中年瘦花子道:“尊驾要买什么?”
严慕飞道:“多年前一件事的情形。”
中年瘦花子道:“几年前的什么事?”
严慕飞道:“十九年前‘靖难之役’,燕王朱棣兵破应天府,闯宫的事。”
中年花子脸色一变,摇头说道:“不知道,你请别处买吧!”
有了这一句,众花子又低头抓起虱来。
严慕飞微微一笑,一抛腕,“当!”地一声,又是一块金子掉在破碗中,他道:“在下再加一两。”
中年瘦花子连看也未看一眼。
半晌过后,破碗里又多了八块金子:“由一两加到十两,这不是个小数目。”
中年花子突然冷冷说道:“你再多出一百两也没用,这儿没人知道。”
严慕飞一笑,道:“好,我到别处买去。”
说完翩然而去,十两金子竟也不要了。
滴水檐下的那些要饭花子,竟也没一人开口,也没一人抬眼,更没一人去拿那些黄澄澄耀眼的金块。
严慕飞没往城里走,他拐个弯沿着城墙往西行去。靠城墙处,是一片荒凉的旷野。他找了棵大树,盘膝坐在大树下,把那只长长的行囊往腿上一搁,然后往后一倚,拉下了大帽竟然养起神来。
良久,一阵轻捷步履声行近,停到了他身前。
他拉开大帽一看,只见那中年瘦花子神色冷漠地站在他眼前,他微微一笑,道:“阁下奈何扰人好梦?”
那中年瘦花子冷冷说道:“阁下的金子忘记拿走了,我特来奉还。”
一抛手,一道金光直奔严慕飞胸口射到。
严慕飞一笑说道:“我还是真忘了,谢谢,累阁下跑这一趟。”
拿起那长长的行囊前伸一摆,那道金光全落到了行囊上,十块金子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那中年瘦花子脸色一变,震声喝道:“好手法,尊驾是……”
严慕飞道:“一个远自他乡而来的生意人,姓严,严慕飞。”
那中年瘦花子道:“尊驾想知道的情形是……”
严慕飞道:“兵慌马乱,内宫起火时,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的去处?”
那中年瘦花子道:“尊驾问这是……”
严慕飞淡然笑道:“买者出钱,卖者出货,阁下何必问这么多?”
那中年瘦花子冷哼一声,一扬手,只见人影闪动,十几名要饭花子一起射落,恰好把严慕飞包围在中间,个个手执打狗棒,目光炯炯,眼神十足。
严慕飞微微一笑,抬眼说道:“闻下这是什么意思?”
那中年瘦花子冷冷说道:“彼此都是江湖上混的,谁的眼中也揉不进沙子。我再问尊驾一句,你问这干什么?”
严慕飞含笑说道:“那么我也奉告一句,我不会屈于威武的。”
那中年瘦花子冷笑说道:“好个不屈于威武!你来自北京,大摇大摆地进出内城,你当我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
严慕飞一怔,笑道:“‘穷家帮’的跟线之广,消息之灵通快速,诚然令人叹服。”
那中年瘦花子道:“尊驾莫要自误!”
严慕飞道:“要饭花子何来天胆,竟敢纠众向我这么一个身份的人动手行凶?‘穷家帮’如想继续在南京立舵……”
那中年瘦花子冷笑说道:“‘穷家帮’今后在南京照样屹立不误,上!”
他喝了声“上”,四面众花子闪身掠至,打狗棒疾递,齐指严慕飞周身诸大穴,攻势异常威猛凌厉。
严慕飞一笑说道:“花子杀人,而且是官家人,这还成什么世界?”
双手抬起一抓一捞,只听惊呼四起,众花子纷纷暴退,满面惊骇,个个目蹬口呆。
严慕飞双手捏着十几根打狗棒,而且连站也没站起。
那中年瘦花子勃然色变,目光尽射惊骇,喝一声:“好高的身手,没想到官家竟有如此高人。”
严慕飞一笑说道:“打狗棒奉还诸位,倘有不服,尽请再试试!”
双腕一振,十几根打狗棒立即脱手飞出,笃笃连响, 不偏不差,每个花子身前插着一根,入土盈尺,还在直晃。
那中年瘦花子机伶一颤,冷然说道:“‘穷家帮’的南京分舵自知不敌,咱们后会有期!”
一挥手,众花子立即拔起打狗棒腾身要走。
“站住!”严慕飞突然一声轻喝。
那中年瘦花子神色怕人地道:“怎么,阁下难道要……”
严慕飞道:“诸位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如今只有改买为要了。”
那中年瘦花子道:“要什么?”
严慕飞道:“阁下何必多此一问?”
那中年瘦花子道:“要别的没有,要命,这儿却有十几条!”
严慕飞一笑说道:“人言‘穷家帮’人人英雄个个好汉,今日一见,果然不虚,说不得我只好要命了!”
一跃而起,挥手掸了掸身上尘土。
这时,那中年瘦花子厉声喝道:“兄弟们,交给他吧,咱们拼!”
话落,他当先闪身,双掌猛抖,劈向了严慕飞胸腹。
严慕飞眉锋一皱,道:“阁下出手怎这么重,这么辛辣!”
身形未动,出手如电,翻腕攫上了中年瘦花子腕脉,随即淡然喝道:“哪位不要他的命尽管上!”
一句话震住了闪身欲动的众花子。
那中年瘦花子悲笑说道:“兄弟们,要拼则拼,想走则走,只是别管我……”
严慕飞笑道:“你这位英雄好汉很够义气,只是他们诸位一个也别想走!”
众花子脸色铁青,神态怕人,突然一个个丢下打狗棒,其中一名说道:“别难为一个,大伙儿拿命陪你衙门里走走!”
严慕飞哈哈笑道:“‘穷家帮’众英豪果然令人敬佩!”
话锋一顿,松了五指。
那中年瘦花子一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严慕飞摇一摇头,道:“没什么,我这个人一向不愿强人所难,我这个人也由来不同于一般官家人。”
那中年瘦花子道:“你要放我几个走?”
严慕飞道:“难道不行么?”
“行!”那中年瘦花子点头悲笑:“你有这个权,不是我‘穷家帮’中人不愿领这个情,兄弟们,我先走一步了!”
抬掌拍向自己天灵。
“你这是害我一辈子不安!”严慕飞抬手制住了他。
中年瘦花子厉声喝道:“朋友,‘穷家帮’人人宁折不曲……”
严慕飞截口说道:“却个个愿死得轻如鸿毛!阁下,你要明白,这算不得英雄,也算不得好汉,充其量一个血气之勇的匹夫!”
那中年瘦花子怒笑说道:“怎么样才算英雄好汉?”
严慕飞道:“大丈夫能伸能屈……”
那中年瘦花子道:“‘穷家帮’没人听这一套!”
严慕飞道:“那么缺了一条腿的边蒙他就不配领袖‘穷家帮’!”
那中年瘦花子喝道:“你敢污蔑……”
“污蔑?”严慕飞笑道:“这算客气,我敢夸一句,我当面指着鼻子骂他,他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