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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预感在外头奔波一天的他需要好好地吃一顿,这样的意念占满她脑海,教她不觉做出了违背常理的举动……
不,不是违背常理,是她有先见之明,也许她就是预料到时间太晚,乔星宇随时可能回家,不是吗?那晚乔星宇确实是在她刚进厨房不久便到家的。
是这样吧。
刘曼笛想,明知这样的借口薄弱,却也不许自己再进一步深思,明眸一扬,回到乔醒尘身上。
小男孩正端坐在一架温暖的棕色钢琴前,两只修长好看的手在琴键上优雅地飞扬。
这又是他另一个令她惊奇的地方,他会弹琴!而且,还弹得挺不错的。
她微笑着,听着这首据醒尘说,是一位当代钢琴家Chuck Brown亲自做的曲子,流畅的旋律,在澄透明净的琴音诠释下格外动听,偶尔几个重拍切分音,更流露出几许异样的情感。
是任性的孩子气吗?她不敢确定,只觉得醒尘在弹这首曲子时,似乎流露出某些平时不轻易流露的情感。
一曲奏罢,刘曼笛忍不住问他:“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乔醒尘没立刻回答,转头看了她一眼,接着,视线重新落定琴谱,“Tears for the Children。”
“Tears for the Children——”刘曼笛咀嚼着曲名,不觉怔了,深深凝睇男孩清秀优雅的侧面,良久良久。
“醒尘,你不高兴吗?”她问,嗓音低微。
小男孩的眉毛轻轻皱了起来,“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因为你爸爸最近很少陪你,他好像愈来愈忙了。”
“我不会因为那个不高兴。”他清朗地回应,浓密的眼睫却低掩。
“那你是……不满意老师?”
她半开玩笑,可乔醒尘却反应激烈,他迅速转过头来,小脸竟还微微涨红,“不是这样!老师。你知道不是……”
“好好,不是。”刘曼笛迅速接口,投降似地摆着双手,“老师跟你开玩笑的。”她说,嘴角衔着灿灿笑意。
可凝望着她的男孩并没有笑,秀眉、明眸,逐渐笼上淡淡沉郁。
她唇角一敛,“怎么了?”
“没什么。”他摇头,迅速的回应让人心脏一揪。
鬼才相信他没事!
刘曼笛起身,翩然走向他,玉手搭上他纤细的肩,明眸低垂,紧紧凝睇他,“告诉老师,好不好?”
他沉默地回望她,良久才轻轻开口,“我觉得我的世界好小。”
他的世界好小?
她一愣,没料到满面忧郁的小男孩出口的竟会是这样一句话。
“什么意思?”
她忍不住追问,他却没再回答了,倔强地抿紧薄薄的唇。
但只一会儿,刘曼笛便恍然大悟,她眸光流转,梭巡着四周优雅温馨的摆设。没错,这房子是很舒适、很温暖,可再怎么温暖舒适,一个人整天被关在里头也会不开心的!
醒尘再怎么早熟,也不过是个七岁的小男孩,这般年纪的男孩渴望的不是屋里,而是窗外那方广阔开朗的世界!
他渴望的不是在屋里一个人读书,而是出门去,骑脚踏车、打球,和同年龄的小朋友一起玩游戏。
他从不曾有过朋友吧?从小便是这么留在屋里,他肯定不曾享受过与同年龄小孩一同玩耍的乐趣。
他已经七岁了,早该是上学的年纪,可却因为天生纤疫病弱的身躯,他不被允许上学,不被允许从事运动,甚至不被允许出门游玩。
乔星宇不许他自由离开这间屋子,虽说是出于一个父亲的关怀与保护心理,可对小男孩来说,也是一种掐紧颈项的束缚啊。
就算他儿子再怎么病弱,也不该整天将他关在屋里,不让他出外自由呼吸新鲜的空气!
一思及此,刘曼笛再也忍不住了,这些日子一直盘桓在心底的冲动终于真正冒出了头,让她不顾一切地冲口而出,“醒尘,我们出去!”
“什么?”小男孩惊讶不已。
“你不是一直想见识科学中心?想逛格兰佛岛?想去卡皮拉诺吊桥公园?”她微笑,星眸点亮璀璨光芒,“我带你去!”
“可是爸爸……”
“别担心,我们悄悄地去,不让他知道就好了啊。”
“可是Elisa……”
“放心,老师来负责说服她,不会让她泄漏我们的秘密的。”
☆ ☆ ☆
刘曼笛说到做到,真的带乔醒尘到处玩。
在一个星期三,她带他到温哥华市郊的科学中心,在外观像巨大金属球体的中心里参观了几乎一整天。他们去逛特别展览区,去看了立体电影以及3D雷射剧场表演,吃了麦当劳汉堡,然后又在地心引力区玩了将近两个小时,最后赶在下午六点以前匆匆回到维多利亚。
又一个礼拜六,她带他到格兰佛岛(GranvilleIsland),牵着他逛遍了岛上各式各样的市场,她在工艺美术市场为自己买了一条漂亮的丝巾,也为乔醒尘买了几个可爱的木雕玩偶,然后两人在公众市场买了咖啡、点心,一面吃午餐一面看海,餐后,则在水上公园里玩得不亦乐乎。
而在一个乔星宇出差到美国东岸的周末,刘曼笛也实现了带乔醒尘到卡皮拉诺吊桥公园(Ca Pilano Sus Pension Bridgeand Park)的承诺,牵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悬在卡皮拉诺河谷上,全长四百五十英尺的吊桥,到达彼岸的森林区享受清新的森林浴。
她本来想安排两天一夜的行程,顺便带乔醒尘攀爬附近的葛劳士山(GrouceMoun-tain),但考虑到乔星宇应该会在晚上打电话回家,以及乔醒尘虚弱的体质,还是决定将两个行程分两次完成。
于是这一天,趁着乔星宇要参加天文物理研究中心举办的年会,会比较晚回家,她一早便悄悄带乔醒尘出门,开了乔家另一辆白色福特轿车,过海来到温哥华,直驱北方的葛劳士山。
十点半,刘曼笛已将白色轿车停妥于葛劳士山公园停车场,买了两张空中缆车的车票。
她仰首,眯眼望向依着山谷悬在空中的蓝色缆车,看着它不停往高处攀爬,心跳不觉有些加速。
一旦坐上缆车,他们要去的将是高度三千七百英尺的高山公园,高山空气肯定比平地稀薄些,醒尘负荷得了吗?
“我要上去,老师。”乔醒尘仿佛看穿了她的犹豫,清脆的嗓音扬起,“我们都已经来到这儿了。”
她垂下头,“醒尘……”
“放心吧,老师,只是坐缆车啊,又不是什度剧烈运动。”小男孩微笑,“何况老师不觉得我最近从事这些户外活动,面色反而比较红润吗?”
这倒是真的,以她从前的护理背景,她确实认为小男孩的体力在增进当中,适度的户外活动对他而言还是有帮助的。
想着,她终于点了点头,“好吧,醒尘,我们上去。可是你要答应老师,一旦不舒服要马上告诉我哦。”
“没问题。”
☆ ☆ ☆
“什么?你说他们上了葛劳士山?”尖锐的嗓音朝电话筒激烈地喊着,连乔星宇本人都不相信那是自己的声音。他是太激动了,因为临时打电话回家获知的惊人消息。
他没想到一时兴起打电话回家要刘曼笛带醒尘来参加中心的年会,得到的竟是Elisa嗫嚅犹豫的回答。
“他们什么时候去的?”
“今天……今天一早。”
一早就出门了?乔星宇听着,面容一沉。根本是计划好的啊,他前脚走,他们后脚便跟着出门。
“你老实告诉我,Elisa,他们是不是常常这样趁我不在的时候出门?”
“这个,乔先生……”透过话筒传来的语音有掩不住的惊慌。
“告诉我实话!”他命令道,几乎是对着话筒低吼。
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曾经用低吼的语调对一个女佣说话,也许也不曾这么对待任何人过……
“是……是的。”
“该死的!你……竟敢包庇他们……竟一直联合那个女人蒙骗我!”他气极,连语音都颤抖了。
Elisa显然也被他吓着了,“对……对不起,乔先生,我是因为……因为……”她语不成调,还带着微微哭音。
他蹙眉,明知自己语气过于严厉,却无法吐出任何道歉的言语,只是冰冷掷落一句,“我马上去找他们!”接着,用力甩上话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