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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教诸位恩公尊姓大名,小可姓庐,小名冲,这是小儿桐儿,丫头婉儿,孩子们叩谢思公们大德大恩。”中年人涕零地叫。
但两个小娃娃被小花子和黑铁塔分别抱住了。
文昌说道:“我三人乃是天涯浪子,一向不留姓名。”他向小花子伸手道:“小弟身上可方便?”
小花子拘出一锭金子和一锭银子,各是十两,道:“金子算是四十两,余十两我送给小弟弟做见面礼。”
文昌也加上自己的五两银子,半锭金子他不敢给,恐怕因此而替庐冲惹来麻烦,因为那是在长安酒肆偷来的贼物。黑铁塔身上没有银子,他去掏刚才夺来的首饰,正要往婉几怀里放。文昌摇手道:“不可,这事由我来办。”
他用一块手帕包了十来件首饰,塞入小娃娃的身上,道:“庐兄,荒郊野丘相遇,也是有缘,这些首饰,乃有敞兄弟给小弟妹作为日后成家的礼物。请记住,十年之内,这些首饰千万不可露目,必须妥为珍藏。”他将金银强塞入庐冲怀中,说声“珍重”举手一挥,小花子和黑铁塔将人放下,三人去如电驰,不见了。
庐冲根本不相信这是事实,仍在发呆,等他清醒之后,已经不见人影了。伸手怀中一模,一锭金两锭银俱在,金银上铸有华州和西安府城殷宝银号的印记,不错,是真的,恩人们呢?不见了。他率领儿女俯伏在地上膜拜,四面八方拜,因为他不知道恩人往何处走的甚至怀疑这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的使者。
三匹马向存福寺方向急冲,后面侧方不远处,千面师太含笑破掠,亦步亦趋紧钉不舍。
存福寺距府城约有三里左右,东北大平原是慈恩微,大雁塔迢迢相望,比小雁塔略低,但雄壮得多。存福寺南面不远,是大与善寺。再往南,便是汉朝大将樊哙的食邑樊川,樊家已是人才凋零,目前右参政厉春水的庭园便建在樊川,大概玉面虎一群倒霉男女还未返回。
大与善寺与存福寺之间平原上,零星散布着一些村庄土围,这些村庄,被两座大寺的僧人闹得鸡犬不宁。
原来存福寺的和尚是禅宗的信徒,而大与善寺却是喇嘛教密宗的大本营。本朝皇帝对喇嘛十分尊祟,比其他禅门弟子吃香,待遇好,地位高,享受也高级,那时喇嘛教圣憎活佛宗喀巴新抡的黄教,在中原还未生根,所以大与善寺中的喇嘛僧,全是红教的酒肉和尚。寺中是千余名禅宗弟子,寺的建筑比存福寺大得多,宏伟的多。皇帝老爷崇奉喇嘛,喇嘛成了天之骄子,便将原来的禅宗弟子赶跑,安置喇嘛僧。因此以来,陕西的喇嘛便与大善寺作为根据地,吃酒肉讨老婆。在山西,五台山是喇嘛第一大本营。那时,黄教的大量信徒,逐渐从甘肃、蒙古,向中原传播。因此,红教不但要和中原的佛教宗派斗争,也准备向黄教宣战,怕黄教的徒众革他们的命,所以要扩张他的势力范围,大量吸收信徒,附近的人是麻烦了。
佛教在东汉时东传,一再演变,成了中国化的型式,十宗俱起,有三宗是我国所创,极为盛行,这三宗是华严宗、天台宗、禅宗。禅宗虽名为教别传,但因为是少林寺撑腰,发展极深厚。而喇嘛教可以娶妻生子,在平民百姓眼中看来,简直是佛门叛逆,邪魔歪道,可是,他们却是官府撑的腰,佛门弟子无可奈何,明争不显暗斗在所难免。这附近有了两种憎人,想得到必定不会安静。
官道左侧,是一座小镇,正是行人歇脚的好所在。有几问小村店点缀其间,但这些村店却在土围子内,而设在围子外一带桃林之内。
这座桃林很大,据说是从大善寺西面的玄都观移来的。树龄已是三十余年,密密麻麻占地不下十亩,所有的桃树都已长满了包芽,快到开花叶了。五六座村店点缀在桃林中,当春天光临人间时,桃花海中小饮五杯,情调确是够美的。这座土围子叫林曲,林曲的桃林大大的有名,但唯一缺憾是这儿没有客店,要找客店必须到存福寺旁的小镇投宿,或者借宿存福寺。
蹄声得得,三匹马从官道上折入桃林,马儿在林旁止步,马上人一跃下地,紧好坐骑,这儿已先紧了十余匹健马,显然,有人已捷先登光顾了。
桃林外侧挑起一文酒旗儿,一条小径穿林而入,二十步散布着七八间小店,不远处便是林曲的村寨门,第一家小店在门前挂了一块木招牌,写的是“林曲小酌”。
林曲小酌是两栋草屋,木墙木壁,小巧玲戏而古色古香,形如荒山小阁,在这一带土瓦屋中别是情调,吸引了不少探亲的游客,前一栋是设食座的大庭,前面利用桃树架起一座凉棚,如果是春夏天色晴朗,棚下可设十来副座头,但目下气候阴冷,棚中空寂。大庭四周,也因寒风凛洌而放下了四面的巨型落地长窗,已看不见外界的景色了。
小花子紧好坐骑,领先直趋林曲小酌,推开沉重的帘子,踏入庭中。
开店的是一对同胞兄弟,掌柜伙计包办,内间掌橱是他们的妻小,分为内外,是一个小门出入,门虽设而常关,仅由小窗口招呼送茶水酒菜。老二见客人光临含笑迎上,虚伸右手将客人往座上引,道:“大冷天,多谢赏光,请坐。”
他见多识广,并不因小花子一身褴褛而是所歧视,一个小花子,一个巨无霸般的黑大汉,一个银紫色衣着英俊少年郎,看去已够屑眼,显然是特殊人物,非常人,这种人难伺候,但也够爽直。
小花子搁下打狗棍,大马金刀地坐下叫:“来几壶好酒,几味下酒莱,然后淮备泡馍镇王藏朝,借贵店挡挡风寒。”
“莱……是否请爷们吩咐?”
“不必了,照着办。大叔,我们不是稀客。”十二付坐头,有五付坐上有人,右隔邻一桌是五个内穿劲装外罩老羊皮外袄的大汉,五双精光闪闪的怪眼全向三人瞟,左一桌是四个高大的红衣喇嘛,僧帽塞在衣领内,和尚上酒店吃酒,除了喇嘛不会是别人。
对面右首角落一桌,是一老一少,老的是老头,少的是少女,老头并不太老,年约五十开外,老的是他的佛胸三绺长须,已经略带灰褐色,所以称他老。身材雄伟,国字脸,鼻直口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眸正神清,透出慈和的光芒。
少女一身白,白夹缎窄袖衫,同质扎脚裤,鹿皮小蛮靴,头上扎花绣帕,外披狐裘,身材娟美,正背着文昌三个不速之客,并回身亮象。老少两人腰带上都是扣眼,身旁登上搁着大小两个包裹,一长一短。明眼人一看便知,长包裹定然是兵刃,由腰带上挂扣,一眼可以看出,正是挂兵刃的玩意。由长长的包裹的直而不弯光景估量,是剑而不是刀。
另一桌是三个少女,一高两矮,坐在那儿面向着的长窗,并未因其他桌上是男客人虎视眈眈既而转头,大概是有点害怕。
这三个少女一身绿,为古色古香的草屋带来了春的气息,绿包头,绿衣裤,绿面皮短袄,半敞开的袄,可以看出里面的皮是豹皮,天!女人穿豹皮,不可思议。
她们身旁也搁着长锦囊,还是马鞭。西北的小娘们有些会骑射,不足怪,怪的是她们的豹皮衫内是百宝囊,从外表不易看到。
那年头,上酒店的女人是两种,一是应堂会的风尘女人,一是走江湖的雌老虎母大虫,不是说良家妇女不会上酒店,那种酒店必须设有花庭包厢而且声誉极佳的酒楼。至于上荒村野店,确是罕见,罕见。
店中共是四名少女,但她们的芳容全未在酒客面前呈现。幽香满屋,只是鼻中享受,却不能看到庐山真面目而一饱眼福了。
除文昌达一桌三个人之外,所有酒客的目光,全被四个少女的背影吸引去了,一个个眼光骨碌碌贪婪现于容色,似乎大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
小花子吩咐伙计的声音够大,三位少女娲区微动,稍高的少女用肘尖轻触同伴手臂,再伸手在怀里掏,掏出一面少铜镜,用令人难觉的手法闪了一闪,镜中出现了小花子三人的形影。她的手法太快,没有任何人发现她的把戏。收了铜镜,她用尽可使同伴听到的声音道:“是他,找着了,必要时捆上他带走。先让他吃饱,可能他饿惨了。”
左首少女用纹纳般的声音问:“小姐,要否通知……”
“不必了,他跑不了。”稍高的少女抢着答。
酒莱送上了,文昌替两人斟了一杯,道:
“为今日咱们的重逢先干三杯,为咱们的友情祝贺。干!”
小花子接斟第二杯,举杯笑道:“为咱们为非作歹干杯,友情永固。”
黑铁塔斟第三杯,举杯道:“为友情干杯,友情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