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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无情流过,终于门开了,他抬头望去,出现的却是舅舅徐迟。
「离离呢?」他问。
徐迟冷笑道:「没有什么离离,只有谋反被诛的二十七皇子。站起来,您该去接受百官跪拜,继承大位了。」
一向温文尔雅的他发疯般死死拽住徐迟,状若疯狂,大声喝问:「你说离离怎样了?怎样了?他在哪里?在哪里?我要见他,我要见他!让我见他!」
「迟了。」徐迟冷笑道,「你母后生前便已安排下今日之棋,她料到自己若去,武帝必不肯传位于你,是以要我借李若离之手发动今日之变,杀尽与你夺位的兄弟。她又收买了天下第一易容高手郑爽,要他事成之后扮作你的模样,趁李若离不备之时杀了他,把这弑兄作乱的罪名,全部嫁祸给他,你便能干干净净的作皇帝了。」
「你说??离离??死了?」他艰涩的问。
徐迟皱眉道:「还不知道,郑爽本以得手,不想李若离的一个属下忽然闯了进来,救了李若离走。郑爽也受了他一掌,当场毙命。这人也不知是什么来历,武功好生厉害,怀里抱了个将死之人,一众大内侍卫居然拦他不下,竟被他轻松逃脱。不过李若离胸口中了一剑,想来也是死多生少。我已派人戒严全城,四下搜寻,总能找他出来。」
李霁胜似是懵懂,全然无法理解徐迟之语一般,只是茫然自语着:「离离??离离??」
声声呼唤,缠绵悱恻,痛心疾首。
恨自己,为何羞怯的不曾早些对他说句「爱你」;恨自己,为何不能给他多些幸福无尽;恨自己,为何笨拙的不知该如何原本传达自己对他的一片心意,令他时时不安;恨自己,懦弱得无法护他周全,竟然累他为己送命。
徐迟却全然无动于衷,冷冷道:「什么离离?两年前,你母后便已对他起了疑心,派我去查这小子的来历。果然不出她所料,那小子??」
话未说完,门外有人通传,请徐迟速去前殿。徐迟不及再说,出门而去。行前,生怕这感情用事的侄子一时冲动,作出什么傻事,吩咐下人好生看守。
门内,忽而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如泣血,痛入心扉:「离离。」
(4)离别
深夜,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的潜入皇宫。往来侍卫虽多,戒备森严,却全然难不倒他。几个起落,飞檐走壁,已至胜帝寝宫。
他,便是曾经化名「吴忌」的魔教教主百无忌。
那日李若离受伤,幸得他出手相救。徐迟戒严封城,却难不倒神通广大的魔教教主。他将李若离安置好后,又请来天下第一神医徐继茂,总算将李若离自生死一线的鬼门关拉了回来。
可是苏醒后的李若离却犹如神死,整日木然无语。即使是他向其表明身份之时,对方也无一丝的表情变化。
他的心,已被所爱之人的一剑刺死,即便是天下神医,也无法救活。
今日,李若离终于开口对他说话了,第一句,却是要百无忌带李霁胜来见他。百无忌虽然应下,心中却好生为难。
那日他见李霁胜要杀李若离,当即出掌,立毙对方于掌下。之后,宫内全面封锁,徐迟掌政,传闻新帝身体不适,连登基大典也一拖再拖,至今未举行。
百无忌猜测徐迟必是为了稳定朝局,是而对李霁胜之死密不发丧,暗中不知在计划些什么阴谋。
这些朝廷之事,他本不屑一顾,只是不知该如何应对李若离请求。惦记着李若离身体未复,又不敢实言相告,生怕再刺激他。
胜帝寝殿将近,百无忌心知,那里所有的,至多只是李霁胜的棺木。
忽而,他矫捷如猎豹的身姿僵硬了,流畅的动作停在那一刻。
静寂的夜中,清晰的传来李霁胜熟悉的琴声和吟唱。
他还活着?怎么可能?
为了李若离几近疯狂的李霁胜被徐迟软禁在寝宫中,已然多日。
愤怒,悲伤,哀号,发泄之后,思维与情感全然冻结了。他不分昼夜不知疲惫的麻木弹着琴,指尖磨破,血溅琴案,他却浑然不知,只是继续的弹着。
如非如此,他怕自己早已疯掉,为了他的离离。
就在这时,眼前一花,一个黑衣人来至面前。他恍惚认出,那是从前离离身边的一个侍卫。黑衣人问了些什么,他麻木的答了些什么,接着,身上一麻,已被对方点中穴道,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他已在一处陌生的房间中,穴道未解,依然不能动弹,不能说话。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向胆小的他此刻竟然全然无惧。
离离不在了,是他的懦弱害死了离离,早该去陪伴离离的自己,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就在这时,他的身体忽然剧烈颤抖了起来。在他面前,出现了面色苍白的李若离。
离离——离离
他急切的想伸手去触摸,确定眼前并非幻想,却偏偏不能够。
李若离蹲下身来,冰凉滑腻的指尖轻轻抚过他的脸庞,孱弱的声音全没了往日的飞扬神采:「大哥,为什么你要杀我?为什么你要算计我?我一直以为,你是最疼我,最爱我的人。」
没有,我没有,离离。那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啊!
他拼命挣扎着,却全然无用。最终,泪水夺眶而出,潺然而下。
李若离抬起衣袖,温柔的为他拭去眼泪:「大哥,你别怕。我不会伤你,更不会杀你。我承认,让百无忌劫你来时,我确是想亲手杀了你的。可是真的见了你,我却根本下不了手。我会让他安然送你回去的,我只是想再见你一面,看你一眼。大哥,我很爱你,你知道么?」
我知道,离离,我也是一般爱你的。只是,我太笨了,竟总是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来。
「我好爱你,大哥,可也好恨你。有多爱你,便有多恨你。爱到想与你生生世世相守,恨到想一刀一刀的杀了你,可是,我却哪样都做不到。」
李若离终于哭了,豆大的眼泪无声落下,滴在李霁胜脸上,灼热无比。
李霁胜双肩不断颤动,更是泣不成声,泪如泉涌。心中焦急万分,却偏偏说不出一个字来。
许久,李若离终于拭了眼泪,漠然说道:「大哥,让我再最后叫你一声『大哥』吧。你骗了我,其实我也一般骗了你。我根本不是什么二十七皇子李若离,我的母亲,只是冷宫中一个发疯的宫女,受了不知哪个侍卫强暴,生下了我,无名无姓,无人知晓,没人过问,在冷宫中自生自灭。真正的李若离,早在你来接他之前就已死去多年了。那个时候,你说要接我离开,笑着向我敞开双臂,我想投入你的怀抱,我想和你走,所以我骗了你,说我自己便是李若离。你宠过我,我爱过你,你想杀我,而我骗了你。以后,我们的账两清了,我不再姓李,不再见你,也不再见任何一个李家人。我们只当,从没见过彼此吧。」
他决然背转过身,对百无忌道:「送他回去吧。」
不要走,离离,不要抛弃我一人。让他解开我的穴道,我要告诉你真相,告诉你我有多么的爱你!无论你是谁,都只是我最爱的离离!
心底这样惶急的喊着,却无法把这心声传达给分毫给所爱之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百无忌扛起自己,向外走去。
身后,传来李若离宛如低泣般的声音:「早知离别切人心,悔作从来恩爱深。不得长相守。」
李霁胜心头剧痛,一张口,一口鲜血直喷而出。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李若离。
第二年,他在宫女中偶见一人,非但相貌酷似李若离,那般绝然狠辣却又不失赤子本色的性格更是像极离离。当日,此女被立为妃,次年生子李显。
洪王朝五二二年,年仅三十七岁的胜帝忧郁成疾,病逝驾崩。太子李显继位三日后,二皇子李烽发动宫变,杀李显生母,李显不知所踪。
对于这个一时心软救下的李显,李若离既爱且恨。爱之深,恨之切,所为的却都非这小小孩童,而是那个曾经占据了他生命全部情感的男子。
他把这小孩子丢在深山中,只有每月几日相探,传他些武功,教他读书。
时光荏苒,十年岁月一晃而过,昔日孩童,已长大成人,一双清澈双眸,如沧海明珠,波澜不惊,温润似玉,清比冬泉,暖如春日。
李若离与百无忌早成爱侣,退隐江湖,可是在他心底深处,却始终有一处无法痊愈的伤口。他知道,终自己一生,都是不能忘记那人的。
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