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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落想也不想:“一山一石岩上观。”
“山夹峡水,一路猿声听两岸。”
“水点冰山,两眸雪影看一天。”
那黄衣青年有点坐不住了:“莺莺燕燕翠翠红红处处融融冶冶。”
寒落却越是慵懒,细细将那糕点送进口中,才道:“风风雨雨花花草草年年
暮暮朝朝。”
黄衣青年想了片刻,终於开口,连声音都有点颤了:“想当年,矢知母,别
莲子,走了几个月季,过了多少生地,到了沙苑,一路上斩荆芥,披蒺藜,满道
桔梗。”
寒落微微一愣,一时间也没接下去。
“怎麽,接不了了吧?”黄衣青年哈哈一笑。
东篱暄看向寒落,却看到他脸上只有一丝惊讶,不禁低声问:“怎麽了?”
轻轻摇首,寒落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俏皮的笑意,他微微侧了侧头,转向那
青年的方向:“这对子,不是你出的吧?”
黄衣青年被他这麽一问,愣了愣,便道:“你只管对,是不是我出的与你何
干!”
“不过是嵌了些药名罢了,只是不懂药的人,倒也是难对……”
“不行了吧?”黄衣青年听他这麽一说,顿时一喜。
“到如今,心甘遂,酬远志,经历千离百合,赢来万家合欢,又茴香里,半
途中赏红花,走熟地,路路皆通。”轻轻的一句,在安静的思归楼上,却是字字
清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似乎气粗了,那句子便要被吹散了一般。
黄衣青年怔怔地看著了寒落,好半晌,终於吐出两个字:“佩服。”也没多
留,转身便走下楼去。
留下一楼的人,还是呆在那,许久都没作出声来。寒落和东篱暄倒是没在意,
又是一阵,那些书生才似乎恍然大悟地相互说著些什麽,不一会儿也便走光了。
“我就说你那一点,可以拆了那些才子的招牌了。”见人都走了,东篱暄才
笑著道。
寒落也没否认什麽,只是淡淡一笑:“他们算什麽才子,我以前见过的,比
他们厉害多了。”
“哦?”东篱暄看著他,眼中满是兴趣。
似乎察觉到自己说了些奇怪的话,寒落习惯地抿了抿唇,低下头来,好一阵,
才开口:“暄少爷……”
“我说过你可以叫我名字。”东篱暄打断他。
“都一样,还是叫少爷为好。”寒落没依他,只是问,“你今晚为什麽特地
到江府去带我出来?”
“你想知道原因?”东篱暄一扬眉。
寒落点了点头,等著他说。
“那天的事,我也没遇过,不知道你是那样想的,实在很抱歉。”东篱暄却
没有说出原因。
这是他这晚第二次向寒落道歉,寒落愣了愣,怎麽也想不到这几可称作天之
骄子的东篱家大少爷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一时间也不知怎麽应对。
幸好东篱暄也没等他说话,又自说了下去:“回去後这事一直让我心绪不宁,
想了十天,终於还是想出这麽个笨法子。”
“呃?”
“他们看轻你,是因为你的身份,那麽我就多给你个身份,今天我这一去,
他们就知道你是我的朋友了,虽然也没什麽了不起,可是那些人本来势利,自此
之後,巴结你也来不及,自然就不会再看轻你了。”
寒落听著他兴高采烈地说完,也没什麽表情,只是一垂眼:“暄少爷其实不
需要这样……寒落原本那样子,也很好了。”
察觉到他的话似乎突地见外起来,东篱暄不禁皱了皱眉:“你不高兴?”
寒落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随即一笑,摇头:“怎麽会,暄少爷把寒落
当朋友,那是寒落的荣幸。”
“不过我真没想过你真的怎麽厉害,我看和昕比起来,也一定不会逊色。”
“寒落哪敢和昕少爷相比。”
“我说可以就可以。”
寒落又是一笑,没再说话。
走出思归楼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大街上的人虽然没散尽,却已经变得稀少。
东篱暄将寒落送回江家时,江家门口却是灯火通明,远远看去,便看到江子
寻正带著管家站在门口,不停地张望著,一见到两人的身影,便已迎了上来。
“暄少爷。”
“子寻兄,今晚把寒落带了出去,你不会怪我吧?”东篱暄看了看寒落,便
转头问江子寻。
“哪敢哪敢!暄少爷将小落带去,那是小落的福气。”
“没那麽严重,寒落很聪明,你们总把他留在家里,那是抹杀了他的才华啊。”
东篱暄还想说下去,却突然感到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服,下意识回头一看,果然
是寒落。
只听他低低地道:“今天晚上真的很开心,谢谢暄少爷。”
不知为何,就在听到寒落的话时,东篱暄的心没来由地一紧,冲口便道:
“我明天还来。”
寒落愣了愣,微微抬头,眼中更是茫然。
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出口的话,东篱暄笑了笑:“反正你也没事,我还打
算游一下扬州呢。”
“暄少爷要游扬州,不如小人……”江子寻插嘴道。
东篱暄仅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不必了,商行的事,还有劳子寻兄多费
心。别馆里要找人带我去游扬州不难,我只是想找个学识之士一同谈天说地罢了。”
“是……”
“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告辞。”又看了看寒落,东篱暄这才慢慢转身离
去。直到听到江府的门关上了,才加快了脚步。
夜凉如水,周围一静,便觉得有点冷了,天边的月似坠未坠,照得地上一片
昏暗。
东篱暄一路走去,心头却不自觉地想起一个晚上的事。寒落那浅浅的笑意,
还有那些脱口而出的谜底和对子,那茫然的眼中闪过的一缕缕神思,似乎就是一
丝一线交织的网,让他不自觉便浸了下去。
回到别馆,里面倒还是点著灯,远远便听到东篱昕的声音,似乎含著点怒气。
走近的时候却不见有声了。
迟疑了一下,东篱暄还是走进了里屋,只见里面就两个人,东篱昕抱胸坐在
太师椅上,唇紧抿著,微微偏著头,看著一旁的桌子,却显然在想著别的事,而
催云垂手立在他身旁,恭谨地低著头,脸上没任何表情。
轻咳一声成功地引起两人注意,东篱暄刻意地笑了笑:“怎麽了?”
催云自然是不会回答的,只是唤了一声:“暄少爷。”
“昕,灯会不好玩?怎麽臭著一张脸了?谁惹我们昕少爷不高兴了?”
“还能有谁!”东篱昕气冲冲地应了句,别过头,“不说这个,哥,你今晚
出去了?”
有意无意地扫了催云一眼,东篱暄才点了点头:“和别人去灯会了。”
“哦?听说灯会里出了两个才子,一个不留神就在思归楼把扬州城第一才子
败了,难道就是你?”
东篱暄微微诧异:“那个是扬州第一才子?不会吧!”
“果然是你……那另一个是谁?我都不知道哥你在这里有认识的人呢!”东
篱昕看著哥哥的表情,终於忍不住笑了,脸上的阴晦一扫而尽。
一想起寒落,东篱暄就来劲了:“这个人你也认识,不过我猜你一定想不到
是谁。”
“哦?我也认识?”东篱昕看著东篱暄,见他脸上一副神秘的表情,眼角处
却含著笑意,不禁越加好奇了。
“对,你猜猜。”一眼看穿自己弟弟的心思,东篱暄更是卖关子。
“我也认识的……难道!”东篱昕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思索著,猛地一个念头
掠过,他不自禁地失声叫道。
察觉到他的异样,东篱暄微一扬眉:“想到谁了?”
东篱昕先是看著哥哥好一阵,又回过头去看催云,催云先是愣了愣,随即还
了他一个东篱暄看不懂的眼神,这才听到东篱昕笑著问:“该不会是江家的那个
小舅子吧?”
“你居然能猜到是寒落,难道今天晚上你见到我们了?”
东篱昕看了看别处,似乎是要掩饰什麽似的,随即便道:“扬州城里我和你
都认识的人才那麽几个,看你那表情,还说什麽我一定猜不到,那肯定是有什麽
特别的人了。这些人里头,最特别的莫过於江家的小舅子了。”
“不愧是状元爷啊。”东篱暄笑著打趣,“不过你肯定不知道,寒落的本事
实在了不起,如果他不是眼睛有事,肯定能你争个长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