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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染了血未干,被风一吹,便觉得凉了。
心里跳动得厉害,东篱暄缓缓伸出手去,轻轻捏起盖在寒落身上的一角薄被,
手的颤抖让他几乎连被子都握不稳。
一看之下,他猛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就怕忍不住便要叫了出来,眼也禁不住
红了,喉咙处有些什麽,哽在那儿,痛苦不堪。
寒落的腹部缠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只是几乎都被血染红了,左边的深深的
暗红,那是血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痕迹。最深一处,还能看到鲜红的血在一片
暗红中一点一点地透出来。
东篱暄慌乱地伸手封住他的穴道,却止不住血,只能彷徨地看著那片鲜红带
著他的生命逐一离去。
“落……我该怎样才能救你?”东篱暄的眼已经湿了,“错的是我,一直都
是我,不是你,为什麽受罪的是你……”他抱著气息变得单薄的身子,哭得像个
小孩。“明明错的是我……”
一声轻响,似乎有什麽掉在了床上,那跌落的颤动後,东篱暄感觉到怀中的
人也微微地颤了一下,他的心中一痛。是因为那震动牵连到了伤口吗?
低头去看,那是一把雕著奇怪纹饰的小刀,东篱暄心中一震,下意识拾起了
那小刀。
──我跟葬花楼主那死老头吵了五天,他就给我扔下这麽个东西,说是如果
寒落走了,让我给你。
那是昕远至西域从葬花楼带回来的东西。
葬花楼,武功变化莫测,擅长远古流传下来的巫术,甚至有传言,他们可以
起死回生。
世上是否真有魂灵,在死後,离肉体而去,寻找另一处栖息?是否真有魂灵,
历尽劫难,只为回到那人身边?
东篱暄突然笑了,笑得如哭一般。
不可能啊,沾衣说过,那不过是传说罢了,他说过,若真能起死回生,葬花
楼就不只是葬花楼了。
“这样的刀,给我又有何用呢?”东篱暄轻轻用麽指退下刀鞘,刀身上还是
奇特的纹饰,刀刃锋利。
低下头,寒落伤口的血没有停,他闭著眼,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单薄如纸。
苍白的唇微微张著,似乎低促地吸著气,却越渐无力。
“血……”东篱暄呢喃著,看著那张即便苍白依旧美得眩目的容颜,突然眼
中闪过一丝光芒,笑了,“血……我至少可以给你血!”
他目光温柔,唇边带著笑容,手却没有一丝留情,举起小刀便向左手手臂划
去。
血一滴,又一滴,然後成汩地流下,东篱暄将手凑到寒落的嘴边,硬是将血
逼进他的嘴里。
寒落微微动了动,眉头轻轻皱了皱,血不断入口,他受不住地咳嗽起来,艰
难而脆弱,扯动伤口,让他脸上更是发白。
“落,落……”东篱暄更慌了,看著他的伤口处的血不断流下,自己手臂上
那伤口根本算不上什麽。
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又看了看寒落,他突然笑了,笑得很奇怪,仿佛什麽都
想通了一般。
轻轻将左手靠近寒落的嘴边,他低低地道:“落,我真笨……我一直都很笨
对不对?那一点血,怎麽够呢?如果可以,用我的命换你的命……如果不行,那
……我陪你。”沾衣死的时候,我仿佛也曾这麽想过,只是那时,都太骄傲了。
他的动作飞快,执刀的右手在左手手腕上用力一划,血如泉涌。他温柔地捏
著寒落的下巴,将那从手腕流下的血一点一点地喂进去。
小心翼翼,专心致志,眼中只是看著他,似乎想要将那容颜一点一点地刻印
在心。
渐渐他的手也无力了,却还是不死心地举著,眼前逐一模糊,什麽都看不清
了,却还是死死地盯著寒落的脸,仿佛在期待著,他张开双眼。
渐渐跌入黑暗,始终是什麽都等不到。
四周都是一片黑暗,周围寂静得连心跳声都听不见,东篱暄知道这并非真实。
无法控制自己,一路向前走,往哪,无从可知。
眼前突然一亮,刺得眼睛生痛,再抬头看去时,心里就空了。
三年前,重阳,狩林。
两个人站著,一样的白衣,迎风而立,眼中是一样的傲然与决绝。
他。沾衣。
两人都是下了决心,兵刃交接,仿佛谁也没想过留情。
──我们赌一把吧。
沾衣还是在笑,他却突然看不清眼前的人。
或许,山庄里的人说的才是对的,他们之间,只是情欲,哪来那麽多风花雪
月。一旦有了冲突,谁都不会心软。
剑与剑第一次相交的时候,天就下起了雨,一直没有停。
是的,一直没有停。直到沾衣撤剑,直到沾衣死去,直到他终於明白真相,
雨一直连绵了很久。
却是到了现在,他才看到,原来,一直是沾衣在让著他,从来未曾下过杀手,
只是他,竟然从未看清。
──我……赢了……
那个时候,沾衣说,赌一把吧,可是,赌的究竟是什麽?他却不知道。
他说他赢了,他笑了,那一笑的震撼,他至今还记得。
伤他的人,是沾衣的养父;下毒的,是山庄的人。他们却因为这样的误会,
阴阳相隔。笑他们之间,还是太脆弱了吧?
──即使拼尽一切,也会回到你的身边。谁也无法将我们分开。死亡也是。
你说过,会回来的。即使是死,也无法将我们分开。你说过的,沾衣。
明明知道不可能,却竟然有这样的奢求。沾衣,东篱暄本是软弱之人,你的
离开,我无法承受。
所以选择全部忘记。
假装真的忘记了。
然後似乎真的忘记了。
只是似乎。
然後观雪楼住进了新的主人。如果当时记得,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呢?无论
他是不是你,都会好好爱惜。
落的眼中,有的是沾衣的傲气。
只是,两个人,不一样。
他的过去,让人的心痛的无以复加,只是我都不相信。因为不相信,因为懦
弱,只会逃避,只是选择了伤害。
决不坦然,就连他的爱,也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暗示。
落,我是不是很笨?一直都很笨。所以我没有发现。
你原是什麽都不肯求的人。一旦被拒绝,就更是不愿再试。为什麽我没有发
现,那时的你已经是硬撑著的呢?
错的一直是我,一直都是,为什麽受罪的只是你?
如果可以,用我的命换你一命;如果不行,我陪你罢……只愿你,还许我同
行。
有句话,始终学不会说。
我爱你。
张开眼的时候,四处是陌生的景象。
怔怔地盯著屋顶好一会,东篱暄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落!”
“你醒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他回过头去,便看到一个锦袍老
人站在那儿。
“你是……葬花楼主逢天!”东篱暄脱口而出,这个老人,是沾衣的养父,
沾衣曾说,他绝不离开西域半步,那麽,他现在,竟是在西域?
逢天冷冷地看了他一阵,哼笑一声:“你总算是记起来了?”
东篱暄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问:“寒落呢?”
“死了。”逢天淡淡地道。
“哦。”东篱暄的反应却没有如他所想,只是冷淡地应了一声。
逢天忍不住一哼:“果然是寡情之人,沾衣当年,真是枉对你了……当初沾
衣的事是我们的错,可是寒落,却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早知道,我就不救……”
他的话没说完,却突地打住了,不可置信地看著东篱暄。鲜红的血,正缓缓
地从他的嘴角流下。
他在断自己的心脉!逢天飞快地封住他几处要穴,又在他背後连按,脱口骂
道:“该死的,你在干什麽!”
东篱暄的脸色微微苍白,他只是无所谓地一笑:“落死了,我还留著干什麽?
……本想以我命,换他一命,如今他死了,我便陪他去罢。”
逢天怔怔地看了他一会,突然叹了一口气:“都是痴儿。只是,你真的知道
自己想什麽吗?”
东篱暄像是早有答案,轻叹一声,道:“我爱过沾衣,如今爱的是落。以前
年少,不懂得爱,只顾著自己的傲气……楼主你说,沾衣的事,是你们的错,其
实不是,错的是我们自己,都太狂傲了,无法忍受背叛。现在还是如此……只是,
终於明白心里的情绪何以命名。”他自嘲地一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