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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表如何相象,他都是跟从前的沾衣不一样的人。如果你……”
东篱暄没有让他说下去,只是笑了:“昕,我不记得雪沾衣这个人,在我的
记忆中,并没有这个人的存在,只有寒落。”
东篱昕看著他,久久才呼出一口气,摇头,轻笑一声:“你真的爱他吗?你
从来没有相信过他。如今,只不过是知道自己错了,觉得对他有所亏欠罢了。”
“昕,我不明白为什麽你特地让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却又不让我去找他。”
“因为你见到他,就会忘记了自己的心。”东篱昕低下头,“现在的他,说
什麽都有可能,你会被迷惑的。如果你连现在也不明白自己的心的话。”
东篱暄看著自己的弟弟,好半晌,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要走。走了
两步,却又顿了顿:“我真的不知道是爱或是因为後悔,只是我知道,我的心很
痛,很痛很痛,从我知道他是江子寻派来的人以後,无时无刻都在痛。我想,这
大概不是悔恨。”
说著,他便往门外走去。
“哥!”东篱昕突然在後面喊。
他没回头,似乎东篱昕再说一句阻止的话他便要离开。
“你知道芙蓉谱在哪落脚吗?”看著自己哥哥转过头来,东篱昕无奈地一笑,
“我有办法引开花无颜。”
东篱暄落在门口时,房间里是一片漆黑。
里面很安静。那种安静,是静得几乎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
东篱暄下意识地抓了抓胸口,仿佛那里藏著些什麽让他极不舒服。
风吹动园子中的树,树随风而动,发出轻微而频密的声响,仿佛在诉说著什
麽,让人心中烦躁。
东篱暄的手停在门上,迟疑了很久,终於轻轻地推开了门。
“东篱暄?”黑暗中一个声音突然幽幽响起,显得分外清晰。
“你……”东篱暄愣住了,那是寒落的声音。
“‘你不是昏迷不醒吗’……你想这样问吧?”寒落的声音中似乎带著一丝
戏谑。
东篱暄心中一紧,没说话。
“所以你觉得你应该来?还是说……你听说了些什麽了?”
他的语气竟有点咄咄逼人,东篱暄握了握拳:“我听李御医说了你的事,你
是……”
“那都是无颜姐找人骗你的。”寒落打断了他的话,轻笑一声,似乎一切早
在预料之中一般。只是,声音很轻,如同云中烟雾,瞬间消散。
“你!”东篱暄猛地瞪大眼睛,大步走到床前,才隐约看到床边的帐帘落了
下来。
他伸手要掀,却被寒落先一步阻止了:“别动!”寒落低喝。
东篱暄的手僵在了半空。两人都没说话,隔著帐帘,一快一慢的呼吸声交织
在了一起。
“东篱暄本是愚人,既然如此,我这走了,你可别再放些疯狗来绘世山庄乱
叫了。”东篱暄咬了咬牙,转身欲走。
帐帘内是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暄,你总是这样。”
东篱暄脚步一顿,心中泛起一抹不安。
又听寒落软声道:“别走,听我弹一曲,好麽?”
东篱暄怔怔地站在那儿,半晌,才“嗯”了一声,走到桌子旁,点了蜡烛,
这才看到床上的帐帘中若隐若现的,寒落似乎是靠著床边坐著,头发没有束起,
只是散落了下来。
“柜子上……那琴,帮我取来,行吗?”
东篱暄转头向四周看去,便看到一旁柜子上放著一个普通的古琴,走过去拿
的时候,看到了一旁还放著一物,用一块绸细细地包裹著。仿佛也是一琴。
下意识伸手去翻,手却在半途僵住了。那是一个断琴。寒落的挽玉琴。
“东篱暄?”寒落轻轻地叫了他一声。
东篱暄猛地清醒过来,抱起那古琴,走到床前。
“放床上就好。”
依言放下了琴,东篱暄站了一会,回身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你要弹便快
弹吧。”
床上那人仿佛沈默了一阵,轻轻掀起了一线帐帘,将琴拉了进去。
琴声如流水般响起,很熟悉的曲调,感觉却不一般。
东篱暄觉得自己的心在剧烈地跳动,那首曲子……那调……那是,落花怨。
江南春早三月雨,落尽桃花,落尽桃花,莫问寒城何处家。断桥魂归无觅处,
枯藤枝败栖鸦。更向北风吹雁去,何处根芽?
寒落没有唱,东篱暄却仿佛间想起了旧日的歌声,本以为不曾萦怀,这时回
想,词句却居然句句清晰。
“暄。”寒落只是低低地唤他,琴声没断,东篱暄微微抬头,却看不清床上
那人。只听到很轻很轻地说话,如同自语,“我总是想,明明不曾信你,怎麽还
会爱上你、是什麽时候爱上你……以前想不通,现在、我知道了。”
“什麽时候?”东篱暄无意识地接著问。
帐帘中一阵沈默让他心中一窒,正要起身,便听到了寒落那宛如叹息的话:
“在你说,‘雪落飞花沾衣寒’的时候。”
──哥……雪落飞花沾衣寒,这是你说过的话。
问那人,你是谁?
他笑了,俏皮而眩目,灿烂得让人觉得那便是阳光。你猜?
心里早有答案,只是,想让他记得深一点,於是接下一抹雪花,问他一句。
雪落飞花……沾衣寒,可对?
铮地一声,似乎有什麽断裂了,突兀而凌厉。
东篱暄心中突然剧烈地痛起来,他猛地冲过去,一手掀起帐帘,便看到寒落
靠在那儿,双手无力地压在琴上,琴上断了一根弦,断弦奇特地弯曲著往空中伸
去。他的头低著,散落的长发将脸都遮住了,看不清。只是身上,那覆在身上的
薄被早已红透了。血的豔红。
“落!”东篱暄大叫一声,声音嘶哑得连他自己也吓住了。
寒落低促地喘著气,好一会,才微微仰起了头,脸上是雪一般的苍白,无力
的透明。他却是笑著的,干净得仿佛一尘不染的温和笑脸。
似乎是尽了力才抬起的手终於抚上东篱暄的脸,手上已有血迹,这时便在东
篱暄的脸上划下一道很淡很淡的嫣红。
指间冰冷。带著无法掩饰的颤抖与无力。
“落……”东篱暄轻声叫他,仿佛声音一大,他便会消失一般,心脏如同窒
息,呼吸不到一丝空气。然後他看到了寒落眼角划落下来的一滴泪。
泪珠沿著脸慢慢划落,在脸上流下透明的轨迹,寒落无力地倒在他怀中,急
促而困难地喘息著。
东篱暄捉住他的双肩,张著嘴,感觉自己仿佛跟他一同。
然後,他听到了寒落似笑却带著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却直达他的心底。
他说:“暄……我,不再、回来找你了……好麽?”
那人笑著,语气异常地坚定,眼神中的傲然,仿佛便能胜天。
──即使拼尽一切,也会回到你的身边。谁也无法将我们分开。
──死亡也是。
沾衣,沾衣。
风轻轻撩动著帐帘,桌子上的烛光忽明忽暗,仿如生命,随时一刻,都会消
散。
东篱暄拥著寒落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像是怕一松手,他就再也不会留下了。
“落……落……”看著寒落似乎要合上眼的样子,东篱暄心中一慌,急急地
唤他的名。“别睡,别睡……落……”他的手按在寒落的背上,缓慢而小心地注
如入一道真气,企图挽回些什麽。
什麽反应都没有,真气一去,便如凭空消失了一般。
“落……说话……”东篱暄低低地在寒落耳边叫著,寒落只是靠在他怀里,
困难地喘息著,没有说话,东篱暄突然感觉到自己是如何的无力与彷徨,“跟我
说话啊……骂我也好……什麽都好……我记起了,沾衣的事,我都记起了,你告
诉我啊,你是谁?为什麽你会知道沾衣的话?告诉我……落,你说话啊……”
是的,他终於想起了,雪沾衣,他最爱的人。或者说,他从未忘记,只是,
因为无法承受失去,所以他选择了遗忘。
可是,沾衣早就死了,死在他的剑下,是他亲眼看著他断气,是他亲手挖的
坟、立的碑。
即使如何相象,寒落不会是沾衣,可是他,却说出了沾衣的话。
腰间有风吹过时,突然一阵清凉,低头看去,一片赤红。
那是染了血未干,被风一吹,便觉得凉了。
心里跳动得厉害,东篱暄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