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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阿汉低低咦了一声,忽然记起,有人说过,这位公子闲着没事,对着海棠花都能吐出两口血来。
他有些郁闷地抓抓头,没这么严重吧。他真没什么恶意啊。只是以前看张敏欣的书时,老见着一堆又一堆的小受,很不屑得对若干王爷皇帝教主等等等,说着,我才不在乎你的钱,我不要你宠爱,我不稀罕你的好东西。另一方面,却又毫无不安得吃人家的山珍海味,穿人家的绫罗绸缎。他是真心地觉得,当男宠,怎么也比这些人好。
他只不过是想要说明,很多事,其实旁人是不能逼迫的。所谓身不由己,所谓被迫,在大多时候,不过是自己用来欺骗自己说服自己的一种手段罢了。
他只是说实话罢了,怎么就弄得人吐血了呢?难道真相永远都是如此让人不能面对,无法直视的吗?
阿汉感到迷茫且郁闷。白惊鸿却颤抖而坚决得推开过来扶他的人,双目直视阿汉,脸上神情,竟不知是悲是喜,良久,才惨然一笑:“你说得是,我素来自视甚高,却原来,我竟是个连男宠都不如的东西。“
一句话说完,他双眼一闭,直接往后就倒,接着又是一阵子震天响的惊叫。
阿汉愕然,啊,这个,这个,似乎是比吐血还要严重一点啊。
接下来。就是一片的混乱。神色惨淡的下人,紧张慌忙的大夫。大呼小叫的声音,来去奔走的脚步,以及狄飞那雷霆般震怒的吼声和冰雪般冷酷的眼神。
外传之前生(碧血汉卿前传) 第二十三章 戮心之刑
粗硬而带着麟片的鞭子划破空际的声音单调刺耳,强劲的力道使得每一记鞭子与血肉交击,都带起长长的血痕,以及肌破撕裂的声音。
血静静得滴落下来,很快就成了一片小小血泊。
天地间一片静寂,安静得只剩下挥鞭声,鞭子与血肉相击声,血液滴落声。单调而沉闷。
所有人都沉默着站得笔直,从没有见过庄主如此暴怒,从没有哪一次处罚一个小小男宠,竟要把全庄若干人等一起召来同时观刑,从没有哪一次,那位占尽宠爱的白公子,脸色会如此难看。
就算是一人之下的副庄主,此时也噤若寒蝉,很不自在地坐在侧位上,小心地偷眼瞧坐在正中央,面色铁青的狄飞,和神色漠然的白惊鸿。
所有观刑者都有硬着头皮受罚的感觉,空气中的肃杀和冷沉,让人呼吸不顺。几乎人人都在心中埋怨着阿汉,怎么就好端端惹这么一场大祸,平白让大家一起受罪呢。
刑罚已经持续了很久,这是最粗最重最狠毒的鳞鞭,就算是骨头最硬的铁汉,被打了这么长时间,也会痛不欲生。
然而,从头到尾,阿汉都安静得出奇,他甚至没有象以前那些,唠叨一些很无聊的话,也没有不解得提出一堆问题,他安静得看着事态变化,安静得看着狄飞气急败坏,安静得听着狄飞发出指令,安静得被人脱了上衣,吊起来当众鞭打。
他瘦弱的身体就这样无所遮掩得展示在每一个人面前,他身上有无数道伤痕,只是已经没有人记得,那些伤,是为了在困境中保护他们的庄主而留下的。
相比之下,人们更对他那毫无美感的躯体,以及略略畸型的身体感到好奇,庄主对他长时间的兴趣,到底是因何而来。
狄飞一开始只是拉着白惊鸿怒气冲冲地观刑,一开始,他虽然下令当众鞭打阿汉,并让所有人来观刑,但他自己却是连看也没有多看阿汉一眼,他只是无比焦虑地对着白惊鸿解释。无比心痛地担忧白惊鸿被气坏的身体,无比气愤得暗恨,阿汉平日里不声不响,原来早就对白惊鸿含恨妒忌,今日有此机会,竟这般出口伤人。
他捧在掌心如珠如宝,舍不得碰一个指头的人,竟被阿汉当众那般羞辱。
他是那样地焦急,那样地忧心,那样得魂不守舍。然而,或许是时间渐渐长了,那一声声鞭响,终于还是慢慢唤回了他的心志,或许是因为白惊鸿一直冷心冷面不理会他,他说得太多,没有回应,于是偶一分神,忽然记起了正在受刑的阿汉。
于是他转眸,抬眼,他看到了半身赤裸,全身除了脸部,几乎已找不到完整之处的阿汉。
那被吊在半空中的人,瘦骨支离,伤痕遍布,新伤旧伤,重重叠叠,已不可分。
他瞳孔微微收缩,一语不发。那么多的伤痕,有多少是为了保护他而留下的,有多少是被他自己留下的。
那样清瘦的身体,怎么那么多的人参燕窝鹿茸何首乌,就是养不胖呢?
他记得他曾怎样伤害那个人,却忘记了在熄尽灯火的黑暗中温暖他的身体有多么虚弱瘦小。
长鞭划破空际,带起呜呜的响声。落在人身上,声音无比沉闷。那小小的身子在在空中颤动着转一个圈,无数的鲜血,随着鞭梢洒落。
狄飞慢慢把手拢到袖中,人们只看得到他森寒的脸色,不知道他指尖的冰凉。
用刑时间有多久了,半个时辰还是一个时辰?他有些困惑得看着一记记鞭子重而有力地挥下去,以前为什么从没有发现,他的行刑手这样用心,这样卖力。
抬头看着阿汉的脸,那张脸上,没有愤怒仇恨或痛楚哀求。
如同以往无数的岁月一样,坦然的容颜,明净的眼眸,只是,带点微微的不解,淡淡的困扰。
隔着长空,隔着丽日,隔着无数人流,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天下最森冷的眼睛,世间,最清澈的眸子。人间最冷酷的双目,红尘最无垢的清瞳。
狄飞微微一震,生平不惧任何血战,任何强敌,然而这一刻,却忽然有一种想要转头,不与那人目光对视的感觉。
他曾毫不留情地处罚过无数人,他见过太多血泊中的嘶声惨叫,痛苦挣扎,有人至死骂不绝口,有人到最后,依然哀哀告饶,然而,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平静,那略带困惑与不解的平静。
那个少年,和以前无数次一样,视他为主人,无论他的要求是什么,他只是无声承受。
即使他不解,他也不反抗,即使他困惑,他也不置疑。
狄飞寒了脸,强迫自己望过去,他不能在属下面前流露他的软弱,他更不能让白惊鸿看到他此时的心软。
那样的血肉淋漓,那样的伶仃瘦弱。那样清澈得不带丝毫红尘杂质的眼,那样明净得,仿似不属于人间的眸。
也许在以后的某一天,他又会那样仿似无心地问:“主人,你说要让我做你最宠爱的男宠,你宠爱人,就会鞭打他吗?”
然后自己又会哭笑不得地摇头。
他总是这样的。
狄飞在袖中一根一根捏紧手指。是啊,几乎都忘了,阿汉就是这样的。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其实只是一个天真的,不知红尘事的孩子,孩子不会撒谎,孩子只会想什么说什么,孩子不懂复杂的想法。所以,他总会说一些成人无法接受,无法相信的话。
是啊,他忘了。阿汉连他都能气得火冒三丈,又何况是心高气傲的惊鸿。错的不是阿汉而是他自己。是他用人不当,是他病急乱投医。阿汉说了伤人的话,只怕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此刻纵然想起,也是枉然了。
说出来的话,不能收回,否则做为庄主,他的威信何在,在白惊鸿受到如此伤害之后,他若不有所表示,又怎么化解这场怨恨。
所以,无论心中是否有懊悔恼恨,他依然只是面无表情地坐着,面无表情得看着这一场没完没了的刑罚。
那样的一双眸,隔着无数的时间与空间,无数的人与物,遥遥望来,无恨无怨,只有淡淡的不解。每一鞭击下,血肉横飞,他只是这样望过来。
狄飞慢慢把手在袖中握拳。他忽然极害怕,害怕阿汉会这样大声叫他:“主人。”害怕阿汉就这样明明白白地质问:“主人,为什么?”
他不能回答,为什么?因为他自问自心,即始最开始,他没有惊怒,没有愤恨,没有失去理智,在看到白惊鸿吐血气晕之后,他能做的,也依然只是,下令,刑责。
这世上,没有是非,没有对错,没有善恶,有的只是利害。在白惊鸿之前,小小阿汉,从来微不足道。为了白惊鸿,杀死任何人,牺牲任何人,又有什么关系。
然而,那鲜血为什么那么红,那么触人眼目,那鞭声击下,为什么如此刺耳,令人五内烦燥。这一场漫长的刑罚到底有多久,阿汉挨了多少鞭,他为什么还不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