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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好像对从天上降下来感到不可思议。在下雪天,天气非常寒冷却站在屋外,对着天空张开双手。她就是那样子看雪的。〃
阿岛边溶化葛粉边说,〃虽然失明,小时候却很喜欢跑到河里去。大概她认为像人这样有生命的东西在活动是理所当然的,对水在流动好像感到非常高兴。〃
听者心中浮现出一幅画面:
一位失明的女童站在清澈见底的河水中,伫立在雪中,在触摸无法看见的自然界的生命。这情景既令人感到可爱又深感悲哀。
正春等人真想猛地紧紧抱起那女童。
〃请视神光为善,所以,请你的眼睛也视这世界为善,哪怕不美也要……〃
礼子接过博士虔敬的话说:
〃第一次看见肯定任何东西都是美的。我们的眼睛已变奢侈了,但是,不管怎么说,能看清事物的真相,这难道不是长处?能看见形状和色彩这是懂得真的线索。过去初枝想象的是梦幻世界。〃
〃礼子的意思是请看真相吧?〃
〃对。〃
〃这样一来真善美都齐了。就把它作为初枝小姐的有意思的作业吧。〃
博士笑着出去了。
初枝请母亲帮忙拿着玻璃吸管喝下了葛粉汤。
从前额到半个脸颊都缠满了绷带,可爱的嘴唇尤为显眼。
而且她那滑溜溜的喉咙令正春喘不过气来。
派遣的护士来到后,正春和礼子回去了。
三
由于须彻夜看护初枝,为稳妥起见,雇了一名派遣护士,但阿岛让那人先睡,自己在看护。
病房里只留下初枝枕旁的一盏小灯,月光洒落进来。
〃多好的月夜啊,月亮美极了!〃
阿岛从窗帘的间隙窥视。
〃是吗?让我看看……〃
初枝把双手尽量伸到头的上方。
阿岛一拉起窗帘,月光便洒到初枝手上。初枝的手掌在活动,好像要抓什么东西似的。
这就是初枝所说的看。
无论盲人的触觉再怎么敏锐,难道真的可以用肌肤感觉到透过玻璃窗的月光吗?
〃天有点冷,别干这种傻事啦,眼睛不是能看见了吗?〃
阿岛把初枝的手塞进被窝。
大概是高滨博士交代的,值班护士来问眼睛痛不痛?睡不着觉的话,要不要打一针?
然而,只请护士用导尿管导了尿,初枝立刻就睡着了。
阿岛在椅子上放上坐垫一直坐到天亮。
她以手托腮凝视着初枝,她的头几乎压在初枝的睡脸上,一种爱的安详在心中油然而生,她感到自己的孩子是多么宝贵。
在缠满绷带的脸上长着一只显得非常天真可爱的小鼻子,真想把它摘下来欣赏欣赏。
初枝梦魇般地发出带鼻音的声音,她醒了。仿佛欲推开阿岛的脸。
〃是妈妈啊?〃
〃嗯,做梦了?〃
〃妈妈还没睡?〃
〃要是,你手碰到眼睛就会麻烦的。〃
〃对,我都给忘了。〃
初枝想让母亲笑一笑,可又仿佛倏地想起了似的,问:
〃小姐和正春真的是兄妹俩?〃
〃为什么?做什么梦了?〃
〃不像吧?〃
〃像的。毕竟是兄妹嘛……〃
〃他俩的手相当不同。〃
〃手?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么?深更半夜的你说什么呀!〃
〃男人和女人?并不是这个原因。〃
初枝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沉默不语。
阿岛十分明白初枝的话中那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感觉。
正春和礼子异母,而且初枝和礼子同母。盲姑娘若用心去触摸,可感受到其中的微妙。
〃初枝对正春和礼子两人的感情不一样,才产生那样的看法。〃
〃要是那么神经质的话,可就麻烦啦。眼睛看见后,一下子所有的东西都看得见了,你就会不知所措,还是要更糊涂一点。〃
〃你说过最想看看什么样的东西叫美?〃
〃对。〃
〃看了那以后,最想做什么?你已经变得跟世上平常的姑娘一样了,想不想出嫁什么的……〃
然而,阿岛把这些话憋到心里没讲出来。
在邻室金丝雀的抖颤的鸣啭声中迎来了晴朗的早晨。
礼子也送来了一个装着黄道眉的鸟笼。
值班医生查房时,对初枝说给你换绷带吧,可初枝不愿意。
四
因为约定第一眼要见正春。
但是此话难以开口,她用带悲哀的声调问:
〃先生呢?〃
〃是高滨先生吗?已经来了。跟先生好好商量后再换吧。〃
年轻医生心想是女孩,所以只依赖教授,未免有点太任性了,但由于是教授特别关照的患者,他也就没换,出了病房。
邻室金丝雀还在不停地鸣叫。从远处传过来又继续传向远处,其鸣叫声在空中轻快地回转,宛如可用肉眼看到一般。
受其啭声的感染,初枝房间的黄道眉也鸣叫起来。黄道眉的叫声令人想到深山的幽静。
正当阿岛昏昏欲睡之际,高滨博士与正春一同走进来。
护士推着巡诊车过来,可博士连诊察服也未穿,就像是一位随便的探望客。
〃怎么样?睡好了吗?〃
护士解开了绷带。
〃马上会看见的。〃
说着取掉垫药棉。当眼睑裸露出来时,初枝喊道:
〃正春!正春!〃
这是纯洁的爱情迸发的声音。
〃是我。在这里!〃
正春好像要压到初枝身上似的,向前探身,注视着初枝的脸。
初枝悄悄地睁开了眼睛。
〃啊,啊。〃
第一次看到人的脸。
也不知是惊奇还是惊恐抑或是喜悦,因异常激动,初枝的脸犹如盛开的鲜花,熠熠生辉。
她挥舞双手,猛地碰到正春的嘴唇上,由于眼睛看见了,她却反而无法估计距离。
〃嘴,这是嘴?〃
初枝好像小孩子。
一想到这就是自己曾吻过的嘴唇,她便忘却了羞涩,脸上泛出无法形容的微笑。
〃是我,是我啊!〃
正春一个劲地说着,仿佛要把自己印入初枝眼中。
〃妈妈,妈妈呢?〃
〃在。〃
阿岛伸出头去。
〃妈妈,啊,看见了!〃
然而,由于长期失明养成的习惯,初枝为了确认自己看见的东西的存在,禁不住粗鲁地来回抚摸母亲的脸。
阿岛握住她的手把它按在自己的脸颊上,她自己的双眼,由于泪水已模糊得看不清东西。
〃好,冲洗一下吧。〃
博士略观察了一下初枝的眼睛,确认前房业已形成,就说:
〃恢复良好,已不要紧啦!〃
护士一冲洗完眼睛,马上从口袋里掏出一面小镜子。
〃你看,漂亮吧?请看。〃
初枝又伸手去触摸镜子。
她的手也映入镜中。
护士把镜子递给她。
〃可以让她喝点苹果汁吗?〃
阿岛问博士。
〃没有关系。用礤床擦碎。〃
〃初枝,这是长野老家的苹果。〃
初枝把它也拿在手里仔细打量。
五
这就是山上积雪融化的水溢满小河时,开满芬香的花而结下的苹果?这就是自己在房屋周围的树木中间转来转去,像对待朋友似的,用手一棵棵触摸过并铭刻在心的苹果树上,日夜期待它渐渐长大的苹果?这就是自己与家人一道边唱歌边采摘下来,用脸颊摩蹭过的因日光照射果肉暖烘烘的苹果?这就是她曾问过〃妈妈,你说红苹果和枫叶哪个漂亮〃的苹果?
〃太漂亮啦!这就是色彩吗?〃
与苹果相比,无论正春还是阿岛、或是博士,人的脸色就无法称其为颜色。
〃就吃这个?〃
初枝感到难以想象。
〃对。初枝有生以来是头一次看见吃的东西。这是绯红衣。〃
绯红衣品种的苹果很漂亮,在黄地上出现鲜明的流红飞白和纹路,并有锈色斑点。
拿着那苹果的手也映入另一只手拿着的镜中。
〃请也看一看我温室的花。〃
正春说着抱过花瓶。
〃花?啊,多漂亮!〃
艳丽的色彩已令初枝惊愕不已,只感到光彩夺目。
〃好。今天就到这里……一下子看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东西,这有点可惜的。明天再看。也许以后不再需要绷带了。〃
听博士亲切地笑着这么一说,护士便灵巧地给她又扎上了绷带。
初枝看见东西仅为三四分钟。然而,初枝觉得刚才的三四分钟比出生以来迄今为止的岁月还要长。
现在即使被绷带蒙住眼睛也已不再是盲人。由于受光的刺激,眼睛略有点痛,闪闪发光的色彩一齐闯入脑海在飞舞。
博士对她说道:
〃好像看得很清楚哪!〃
初枝却弄不明白什么叫看得很清楚。只不过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