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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健康的初枝竟住院真有点儿可笑。当然并不躺在病床上,反倒活蹦乱跳的,但是很快就被医院特有的气氛感染了。
眼睛看不见的初枝比常人更讨厌让人摆弄身体,却总有一种一切听凭别人的心安,也有一种以我为中心的任性。
凡到病房来的人都为自己着想,可自己却不用替别人着想。
这样一来可以坦率地流露对现在自己身边的人的爱,这是一种甜蜜的享受。
病房里现有三个人,他们是阿岛、礼子和正春。
阿岛一个劲儿地向他俩致谢。
〃确实托你们的福,初枝也算没白活在这个世上。〃
〃话又说回来,一旦眼睛看见了,初枝难道不会变成另一个人吗?真有点可怕啊!〃
礼子心想:要是我自己的话,恐怕要发疯了。
正春气势汹汹地说:
〃怎么会变呢?做了白内障手术后,那个人第一次见到人世间的印象好像确实有意思,西方的哲学家们也写过类似的话,说从中学到了意外的见解……〃
〃我也同高滨医生谈过类似的话。说那叫纯粹的眼睛。要是能再重见光明,我也愿意姑且当个盲人。〃
阿岛也面带微笑地说:
〃对初枝来说好比是第二次出生在这世上,也许会很幸福的。〃
但是,一想到芝野在这家医院刚死去不久,整个医院的人都知道自己跟芝野的小女儿那不堪入目的打架,她便对此感到羞愧,就连到走廊上去都觉得不好意思。
〃是明天做手术吗?〃
正春大声嚷道:〃用不着小题大做,不能给我们今天就做吗?让明确诊断可治愈的眼睛,就那样拖着不手术,哪怕只拖延一个小时,不也是罪过吗?我去跟高滨医生交涉。〃
正春离开了病房。阿岛和礼子面面相觑。
为正春和初枝那渺茫的恋爱而怜悯的心情,她俩是息息相通的。
〃一旦眼睛能看见,初枝也会变得坚强起来的。〃
礼子握住初枝的手。
初枝不由地点点头说:
〃趁现在眼睛还看不见,请小姐再让我好好摸一摸。〃
十一
回家途中,正春和礼子心思各异地眺望着小山冈。
池边树丛对面的大礼堂上有个时钟,礼子望着它,问道:
〃三点多啦,哥哥回学校宿舍吗?〃
礼子心想兴许有田在,想顺便去研究室看看。
〃不,住家里。已约好要把温室的花剪来。〃
〃给初枝?我替你带来。〃
〃哦,不过,我说的是要全部……〃
〃全部?〃
〃说全部其实也没多少。〃
〃是的,哥哥的温室已是一片荒芜。〃
〃是荒芜了。〃
〃毁掉它怎么样?实在看不下去妈妈衰弱无力地在替你照料。变得越发凄凉了。〃
〃妈妈她,尽管那样,难道不也是一种乐趣?〃
〃哥哥一下子把花都剪掉,是不是发疯了!〃
正春如同一吐为快似的说:
〃难道家里的人不都已发疯了吗?〃
礼子惊讶地转过头去,突然大笑起来:
〃哥哥,你要这样说的话也无妨,可是……〃
接着明显地提高了说话声音:
〃哥哥今天没去学校上学吧?〃
〃没去啊。〃
〃跟初枝约定的光是花?温室的?〃
〃约定?〃
〃约定就是约定嘛,哥哥太懦弱。嘴里不明说,心里却有约定。〃
〃我做应当做的事。〃
〃可是,跟那样的盲女孩做什么恋爱游戏,太残忍了!〃
〃什么叫恋爱游戏?你才是尽在玩违心的游戏!〃
〃对象不同呀。我跟比自己弱的人什么也不做。我讨厌干那种如同毁坏木偶的事。〃
〃人强与弱能那样简单地弄明白吗?生命力这玩意儿是更难估量的。〃
〃你是不是打算给木偶注入灵魂?〃
〃我只能跟你说一句我决不轻视她。〃
〃初枝她没有任何抵抗力,犯不着轻视。这跟我蔑视伯爵截然不同。〃
〃讲这种话,你才要注意呢。〃
〃初枝她妈妈,知道哥哥你的事,你知道不?〃
〃知道?〃
〃嗯。你大概要问为什么她明明知道却不吭声吧?〃
正春冷不防被礼子这么一说,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太可怜啦,我非常理解阿岛这个人的心情。〃
〃对礼子说过什么话吗?〃
〃还用得着说吗,她十分清楚哥哥的恋爱是不可能有结果的,所以静静地旁观着。这并非她是接客行业的女人出身才这样。而是太疼爱自己的女儿啦。哥哥你太自以为是了。〃
〃为什么?〃
〃好好考虑考虑就知道了。〃
十二
夜里的气温已到了要生暖气的地步。
由于这里是眼科,不会住有致命危险的重患者,尽管如此,可毕竟是医院的深夜,所以有点阴森森的。
传来了喊痛声和破冰声。
〃热得难以入睡?〃
阿岛起身调节了一下暖气。
〃已两点了。初枝刚才就不停地在翻身吧?〃
〃因为我没睡过床铺。〃
接着一打开枕边的台灯,初枝就伸出来一只胳膊。
〃妈妈。〃
阿岛正准备回到那长椅子上铺着出借给看护人的被褥的硬硬的睡处去,于是边抚摸着初枝的脸颊边说。
〃这里都红了,很精神啊。〃
〃好像有点害怕,老睡不着。〃
初枝说着不知不觉地关了电灯,把母亲的衣袖卷到自己的手腕上。
〃很高兴。〃
〃哦、哦。〃
阿岛摸索着睡到初枝的床铺上。
可是,阿岛却为刚才初枝那艳丽的姿态感到吃惊,心中有点恐惧。初枝明显地变了。
〃怎么了?妈妈。〃
〃初枝你显得这么漂亮还是第一次吧,再开一次电灯好吗?〃
〃不要嘛。〃
〃怕什么?不是觉得挺快活吗?〃
〃一想到眼睛也许能看见,就不知道该考虑什么好,所以有点害怕。〃
〃是吗……可是,眼睛能看见是自然的。〃
〃会不会变成另外一个人?这有点令人害怕,小姐她也是这样说的。〃
〃不会有这种事的。〃
〃是不是像重新出生似的?〃
〃是吧。〃
〃妈妈的肚子又要痛了?〃
初枝把脸贴在阿岛脸上撒娇。
初枝开玩笑的这句话,阿岛听起来似乎也是话中有话。
阿岛不禁想起了正春大声说过的话:〃让明确诊断可治愈的眼睛就那样拖着不手术,哪怕拖延一个小时,不也是罪过吗?〃
就那样失明一拖再拖的,也许不仅仅是初枝的肉眼。
〃可以再次感到痛这是令人高兴的,不过这次却不是妈妈生。〃
〃谁生?〃初枝又戏谑道。
〃上帝。〃
〃上帝?〃
初枝鹦鹉学舌地讲了一遍后,安静下来,不一会儿工夫便安稳地睡着了。
翌日,初枝的饭食是粥和牛奶。
让她喝下了蓖麻油。
医院的护士给她洗澡,梳头,做明天手术的准备。
〃您头发长得真漂亮,这么长。〃
护士把初枝的头发放在手上看。
〃明天,对,对,是后天,您自己就能看到了……您带镜子了吗?〃
〃嗯。〃
〃绷带一取下,我立即给您看镜子。〃
大概护士也很喜欢初枝的裸体。娇嫩的皮肤的颜色让人看了会产生一种并非嫉妒,而且并不认为是病人的喜悦。
〃到时候您可不能过分惊讶啊。〃
十三
护士把初枝洗好的头发编成三股辫子。
〃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今晚您好好休息。〃
护士说着让初枝放心的话,不由得为病房摆满鲜花而吃惊。
手术的日子早饭和午饭都不供给。
到了下午,护士推着一辆胶皮轮的运送车来接初枝。
〃请坐上去。〃
〃走着去好啦,又不是病人嘛。〃
礼子笑着这样说,所以初枝被阿岛牵着手走去。
正春和礼子也不由得跟着空运送车护送着走去。
来到手术室前面,高滨博士特地出来迎接。
〃我来做,绝对没有问题,马上就完。说是局部麻醉,其实仅仅是眼球,很简单,就像是变戏法似的。〃
他满不在乎,接着又冷静地说:〃两只眼睛一起处理也可以,还是先做一只看看情况再说。〃
〃是。〃
阿岛对博士颇具权威的态度产生了强烈的信任感,她朝半开的门扉往里一瞧,只见呈现出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心跳不由得加快了。
镶白瓷砖的宽手术室正中央,有一张涂珐琅的简单手术台,清洁得令人感到冷冰冰的。
手术台上铺着白布。
水开的声音表明正在煮沸手术器械。
年轻的助手和护士们穿着鞋底形状的木拖鞋,正在做准备。从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