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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塞外,朔漠黄沙,故国家园永隔。
顾采薇别无他求,只有一个心愿,请求以江夏王为送亲使,亲自送她出塞。
哥哥当即应允。
长公主离京那日,京城里下了整整一天的雨。
烟雨迷蒙,离人断肠。
63、两难顾和亲之事至此尘埃落定。
宫里却突然传出喜讯,胡皇后有了身孕。
中宫女史入府密报的时候,我正闲来提笔画一幅墨荷,闻听此言,顿时失手滴落一团浓墨在纸上,怔怔转身,又碰翻了案侧锦瓶。
阿越忙上前搀扶,我霍然拂袖,“退下,全都退下!”
侍女们立时垂首退了出去,只剩中宫女史甄氏静默地立在那里,等我示下。
一时间心念百转,五味杂陈,又是欢欣,又是忐忑,更有说不出的辛酸滋味。
是子澹的孩子……子澹,和胡瑶的孩子。
自他大婚以来,与胡瑶不可谓不睦,诸般礼数周全,人前也算琴瑟相谐。
我亦期望他得遇佳偶,珍惜眼前人,然而,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原以为,能这样相敬相守的一辈子,或许也够了,却没有想到,上天如此仁厚,早早赐给了他们一个孩子——这何尝不是对子澹最大的慰藉。
一个孩子,可以让一个寂寥的女子重获希望,也能让一个脆弱的男人,成长为坚强的父亲。
“太医证实了么?皇上是否已知道?”我镇定心绪,忙问道。
甄氏垂首道,“是,太医确诊无误,今早已经向王爷禀报,内廷稍后奏知皇上。”
“王爷已经知晓?”心中格的一下,莫名紧窒,我起身踱至窗下,沉吟道,“平日为皇后主诊的,是哪一位太医?如今可有变故?”
“回禀王妃,平素是刘太医为皇后主诊,今日刘大人告病,已换了林太医主诊。”
甄氏的话,让我的心骤然沉了下去。
一整天不见萧綦回府,到了夜里,又是子时将近,他才悄然踏进房来。
我并未睡着,只阖眼向内,假装没有惊觉。
侍女都退出门外,他自己动手宽衣除靴,动作极轻缓,唯恐将我惊醒。
“嗯……”故意发出一声朦胧梦呓,我侧身,微微蹙眉。
感觉到他俯身看我,轻轻抚拍我后背,掌心温暖,尽是抚慰怜惜。
我睁开眼,望了他恍惚一笑,“回来了……”
“睡吧。”他在我耳边低语,眉目间笑意恬定,平日冷厉神色一丝也不见,全然只似一个寻常人家的丈夫和父亲——可是,对于另外一对母子,他该是怎样的冷酷无情。
思及次,身子不由微微一颤。
他立时察觉,抚上我脸颊,“怎么了?”
“我,梦见阿瑶。”我望向他黑眸深处,“阿瑶。。。。。。她抱着个小孩子,一直哭泣。”
萧綦凝视我,眼底精芒一掠而逝,唇角隐隐勾起笑意,却毫无温度,“是么,那是为何?”
“我也不明白。”我直视他双目,“她贵为皇后,如今又有了皇嗣,怎会无端悲泣。”
“既然是梦,岂可当真。”他微笑,抬起我的脸,“你的小心思,越来越多了。”
我深深看他,“我的小心思,都明白告诉了你,可你的心思,却不曾告诉我。”
他沉默,渐渐敛去笑意,眼神冷锐,“你想知道的,不必我说,不也猜得到么。”
这话里隐含的芒刺,扎下来,隐隐的痛。
我怔怔看他,无言以对,喉间似乎涌上浓稠的苦涩。
他这样说,便算是承认了——他不会让胡瑶生下子澹的孩子,不会让皇家再有后嗣。
而我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劝阻反驳,因为,他实在没有做错。
——狠一时之心绝无穷之患,成帝王业者,哪一个不是踏着前朝皇族的尸骨过来。
可是,那是子澹,那是子澹的妻儿,亦是我的亲人。
“也许,会是一个小公主。”我的挣扎,连自己都觉得孱弱无力,“皇室到今日的地步,早已是个空壳,留下这么个孩子,又能碍什么事。若是女孩子,未尝不能留下。”
萧綦脸色沉郁,望定我,似有悲悯之色,“不错,女孩可留,但若是男孩又如何?”
我僵住,半晌方艰难地开口,“至少,还有一半生机。”
身子阵阵发冷,抑不住地颤抖,萧綦终于叹息一声,不忍心再逼迫于我。
“好,就依你的一半生机,且待十月,留女不留男。”
这一句“留女不留男”,如寒冬冰凌,扎进心底。
翌日一早,我进宫贺喜,却在朝阳殿里,见了子澹。
我踏进殿中,正看见子澹温柔地将一碟梅子递给他的皇后。
胡瑶依在他身旁,颊上略有红晕,眉梢眼底都是温暖笑意。
刹那间,心口微微一抽。
那样熟悉的眼神,如旧时一般温存。
他转过头来,见了我,眼神凝顿,递出一半的手僵在半空。
“臣妾叩见皇上、皇后。”我垂首低眉,屈膝向他叩拜。
“平身。”眼前晃过明黄的袍角,他上前来搀扶,双手还是那样苍白瘦削。
我抬起头,却见他的目光痴痴流连,从我脸上移向依然细削的腰间。
脸上一热,我不动声色地抽身退开,转向胡皇后,微笑着道贺。
看着我与胡瑶言笑融融,子澹静静坐在一旁,带了格外温柔的笑意,却一语不发。
不多时,太医入见,为皇后诊脉。
我起身告辞,却听子澹也道,“朕还有事,晚些再来探视梓童。”
胡皇后眼神一黯,却不多言,只是欠身送驾。
一路从朝阳宫出来,行至宫门前,子澹始终沉默地徐步走在前面。
鸾车已在前面候着,我欠身淡淡道,“臣妾告退。”
子澹沉默,亦不回身。
我走过他身侧,擦肩而过的刹那,臂上蓦地一紧,被他用力握住。
一瞬间,我只有本能的警觉,如母兽一般惊恐,立刻抽身后退,来不及思索,伸手握住了怀里的短剑!
短剑,只拔出来一半,我已清醒,看清眼前是子澹。
然而三寸许的剑刃,已寒光乍现。
我僵住,怔怔望向子澹,看见他眼底的惊痛,全然未料到我会有如此反应。
方才的一刹,是母亲的天性让我失去常态,还是,连子澹也不再是可以全心信赖之人?
张了口,却说不出一个字,明知道深深伤了他,却不知道从何解释。
两人僵持,只是短短一瞬,却似无比漫长。
子澹惨然一笑,缓缓放手。
春色转暮,夏荫渐浓。
午后小睡初起,浑身慵倦无力,坐在镜前重新梳妆,见两颊泛起异样的嫣红,越发衬出唇色的苍白。这一阵子,精神渐渐又不如前,虽有各种珍奇药材不间断的进补,却并不见效。
人是越发容易疲惫,也越发消瘦下去。
唯一可欣慰的是,宝宝一直很好,很乖,似乎已能感觉到他的活泼好动。
“王爷回府了。”侍女在屏风外低声通禀。
我看着镜中苍白面容,涩然一笑,沾了胭脂,重重染在唇上。
还没见人进屋,就听见萧綦的声音,“不必看了,丢了便是。”
“丢什么?”我回眸望了他微笑。
萧綦笑而不答,身后的侍从不便跟入内室,立在外头,迟疑道,“王爷,是要将那些折子都拿走吗?”
我闻言恍然,又是这些折子。
这段时日,每天都有雪片般的折子递上来,全是上书叩请萧綦还朝主政的。
奏疏被直接送到府里来,堆满了书斋,每天都要差人清理。
萧綦韬光养晦,蛰居王府这许久,差不多也该到火候了。
等北疆大吏更替,整肃军中陈弊的大事落定,再无任何人,任何事,能够阻挡他的脚步。
大业将成,又该有怎样一番天地翻覆。
抬眸望去,萧綦广袖高冠,隐隐已见龙行虎步之势。
然而,垂了眸,心底却掠过另一个单薄寂寥的背影。
那日之后,子澹命人送来一只锦匣。
里头是一副已经发黄的绢画,淡淡笔触勾勒出秀美少年的侧影,恍如梦中。
那是我的笔迹,昔日偷偷摹了他读书时的模样在绢上,不敢被人看见,万般小心的藏起,却终究被他发现。他欢喜不已,央着求着要这张画,我都不肯。直到他离京,去往皇陵守孝的那日,我才将这画封在锦匣里,送了给他。
如今,锦匣与绢画双双退回,我惆怅良久,终究将其付之一炬。
礼官上奏,宫中一年一度的射典将至,陈请豫章王主持典仪。
本朝重文轻武,骑射只做为高门子弟的一项礼艺来修习,年年射典都不过是应景的游乐。直至萧綦主政,尚武之风大盛,朝官贵胄纷纷热衷骑射,论其盛况,尤以射典为首。
今年更不同往常,礼官有意借射典盛况,贺皇上与豫章王双双得嗣之喜,故而有意铺排,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