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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未浓!你、你、你──你非这样气我不可吗?!」气到都结巴了。
庄晓梦不得不感到同情,同为女人,她能了解对方的苦。她站起身,虽然心底不免觉得自己多事,却还是忍不住想插嘴。
「小姐,这种男人妳跟他多说也没用,妳自己保重点,气坏身子划不来。」
好心的劝告换来四道凌厉的眼光,女人懊恼地瞪她,男人也颇为不悦。
「妳是谁?」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庄晓梦立刻领悟自己多嘴了,看来没人感激她的多管闲事,她尴尬地摇摇手。「呃,没事,两位继续,我不打扰了。」
女人冷哼,美眸回到男友身上,眼看他依然冷静淡漠如一座雕像,愈想愈气,拿起桌上那杯龙舌兰日出用力往他的方向一泼。
他直觉地一歪肩膀,灵敏地闪过,酒液如箭矢,直接飞向庄晓梦。
中!
庄晓梦冻在原地,不敢置信地垂落视线,望向衣襟上慢慢渲染开的粉橙色。
对自己造成的灾难,坏脾气的美人毫无反悔之意,马上又端起一杯水,再次往男友身上泼去。这一回,他没有躲,乖乖任女友泄恨。
美人满意地冷笑,高傲地抬起下颔,踩着细跟高跟鞋,纤腰款摆地离去。
墨未浓摘下沾上水珠的眼镜,拿出眼镜布慢条斯理地擦拭干净,挂回眼镜,将半湿的发绺拨整齐,才转向依然呆站在原地的庄晓梦。
「真的很抱歉,小姐,让妳遭受无妄之灾。」嘴上是在道歉,表情却让人感觉不到什么诚意。
庄晓梦磨牙。「这件洋装是我新买的。」而且是为了哀悼自己的生日,狠下心刷卡买的名牌──将近一个月的伙食费啊!
「不好意思。」墨未浓还是漫不经心的语气,站起身,将一袋东西递给她。「为了表达我的歉意,这个送妳。」
「这什么?」庄晓梦瞪视粉嫩精致的纸袋,上头印着鲜艳的FENDILogo。
「一件小礼服,本来打算送给我女朋友的。」
「你把要给女朋友的礼物转送给我?!」庄晓梦受不了地提高声调。这男人到底有没有神经啊?
「算是赔礼吧,抱歉弄脏了妳的衣服,妳看起来跟她的身材差不多,应该穿得下。」
就算穿得下又如何?她为什么要接受他买给别的女人的礼物?
「不用了!」她将纸袋退还给他。
他却不肯接。「难道妳打算穿这样四处晃吗?」淡淡幽幽的眸光落定庄晓梦胸前。
她呼吸一促,感觉到那两道眼神隐隐约约藏着的嘲弄意味,霎时又气又恼。
「去把衣服换上吧。如果尺寸不合,我马上拿去换。」见她窘得脸颊晕红,他似乎颇觉好玩,多看她两眼。
看什么看啊?这人真讨厌!
庄晓梦气得牙痒痒,却也明白这人说的对,与其继续穿这件五颜六色的洋装出糗,不如识相点换衣服。
她横他一眼,捧起纸袋遮在胸前,往化妆室走去。
************
庄晓梦呆瞪着镜中的自己。
那个男人的眼光挺准,他女朋友的身材果然跟她差不多,白色的FENDI小礼服完美地勾勒出她胴体的曲线,荷叶边的裙襬在她小腿际晃着温柔的波浪。
他唯一看走眼的,大概只有她的胸部。庄晓梦低下头,讽刺地打量自己看来彷佛波涛汹涌的胸前──幸好她今天为了配合新洋装,特地穿了魔术胸罩,否则可能没办法撑起这件优雅的小礼服。
她挑剔地审视自己,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确定无一处不合身。
好了,可以出去了!
她告诉自己,可是双腿却像灌进了水泥浆,凝固在花冈岩磁砖地面。
她走不出去。
不是因为衣服不合身,更不是因为衣服难看,而是太过合身,又太过好看了!
蕾丝领,高腰,不对称的荷叶裙边,这件小礼服融合了本季最流行的元素,一种属于维多利亚时代夸张又雅致的梦幻。
虽然她爱作白日梦,却很明白这样女人味到极点的风格完全不符合她平日的调调。
凉凉的、美妙的丝料触感,唤醒了她肌肤上一颗颗疙瘩,她颤栗着,脸颊像着了火。
不行,她不能出去,穿这样太不像她了。
穿成这样,她说不定连走路都像鸭子一样不自在,别人会怎么笑她呢……可恶!她到底在畏缩什么啊?庄晓梦神智一凛,不满地对镜中的自己作势挥挥拳头。
她都二十九岁了,差一岁就三十了,又不是青春期的小女生,还怕什么别人的眼光?
别人要看就让他们看吧,要笑就笑,她才不在乎呢!
她深吸一口气,走出去。
她鼓起勇气,假装没注意到沿路无数道咄咄的视线,回到座位上。墨未浓彷佛已等得不耐烦,索性打开手提电脑工作。
他专心地在键盘上敲打,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出现。
她尴尬,一时之间进退维谷,几秒后,她咳两声。
没反应。
可恶!庄晓梦暗暗咬牙,又咳两声。
这回他总算听见了,抬起头,清俊的眸光锁定她。
她尴尬地由他打量自己,不知是否她的错觉,他原本淡漠的眼神似乎渐渐点亮了一丝兴味。
「合身吧?」
「嗯,还可以。」她不情愿地点头。
「喜欢吗?」
她没回答。
「妳穿这样很漂亮。」他不吝惜地赞赏。
她怔住。
她没听错吧?这男人赞她漂亮?庄晓梦不信地眨眨眼,初次认真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他穿一身黑西装,银色衬衫,领带松松地垂在胸前,衣扣最上一颗打开,微露出古铜色的胸膛,头发梳得很整齐,俊挺的鼻梁上挂着副很书卷气的眼镜。
他的五官端方,有棱有角,紧抿的嘴角像几百年难得微笑似的,眼神跟表情都很冷,却不吓人,反而蕴着一股让人想一探究竟的气韵。
这男人长得……挺帅的。
很俊,很有气质,盯着人看的眼是一对墨黑的磁石,能轻易搅乱一个女人的心域磁场……
糟糕!她是怎么了?心跳得好快。
庄晓梦僵着脸,近乎恐慌地听着正在耳边演奏摇滚乐的心音,咚、咚、咚、咚,好强的节奏,是浩室舞曲吗?
「没问题的话我先走了。」墨未浓收拾电脑,放回黑色手提包,站起身。「再见。」
再见,他跟她说再见。
庄晓梦茫然点头,茫然注视着他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他没问她的名字,也没费事交换彼此的名片,对他而言,她只是漫漫人生一个不起眼的过客,他毫无兴趣。
他对她没兴趣。
庄晓梦收回视线,失神地坐回沙发椅上,捧起酒杯,一口气喝干杯中物。
胸口那沈甸甸的东西是什么?她不想去分析,就算不分析也知道。
她对自己摇摇头,嘲讽一笑。
「怎么啦?一个人在这里笑什么?」带笑的嗓音。
庄晓梦抬头,很高兴两个好姊妹总算来了,表面上却不给好脸色。
「妳们还好意思笑?都几点了,现在才来!」
两个迟到的女人交换一眼,都很抱歉。
「好嘛好嘛,别生气。我们买了蛋糕来,是妳最爱吃的水果抹茶蛋糕喔。」童羽裳坐到庄晓梦身边,整个人腻在她怀里,甜着嗓音发动撒娇攻势。「不要生气了啦!」
「哼。」
「好嘛好嘛,是我们错了,对不起。哪,今天这顿算我跟静的,怎样?」
「我是寿星,本来就应该妳们请客。」
「那下次好了。妳不是一直很想吃酸菜白肉锅吗?下次我们请妳去吃。」
「这可是妳说的喔。」庄晓梦睨了童羽裳一眼。「到时别又哭穷耍赖皮。」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童羽裳信誓旦旦地举手。「我发誓,绝不耍赖皮。」
「妳的发誓有用的话,就不会被男人骗那么多次了。」庄晓梦狠心吐槽。
「啊,晓梦,妳居然──」童羽裳猛然退后,手捧胸口,泪眼汪汪地眨着眼,扮出一副大受刺激的模样。「呜呜,静,妳来评评理啦!我好命苦,失恋已经够惨了,还要被好姊妹这样糟蹋。」
童羽裳转台坐上另一张沙发,趴在沈静怀里哭诉。
「别哭别哭,晓梦跟妳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