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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量地气道:“你可怜我眼睛看不见么?我老了,眼睛又瞎了,你在外面荒唐够了,良心发现,想在我这里发善心了?”
“你知道我根本不是这样——”
“不是这样,还是什么样?不要用你那张肮脏的嘴跟我讲话!滚,你给我滚出去!”
林嘉树脸色僵了僵,脚步微动,似乎就想掉头冲出去,就像过去这些年他无数次回来,又不得不离开家一样,可这次他只是旋踵之间,就改了主意,十分沉着地说:“这次你无论如何都要让我住一段时间,就算你不欢迎我,你也不能否认我有权利跟自己儿子相处吧?小风离开家太久了,六七年我们父子都没说过什么话,趁着他这次常住,我要多留在他身边——你向来自诩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是非分明,所以就算我不是个好丈夫,但我向来不是个很差的父亲,对不对?”
谢芳冷着脸,半晌没说话,慢慢地向客厅里面走,虽然有着过人的记忆力,但是脚步间难免犹疑蹒跚,目盲之人,看不见她身后林嘉树眼睛里伤心怜惜的神色,低下身子摸到了沙发扶手,她轻轻坐下,隔了一会儿低声说:“看在小风的面子上,你可以住一阵子——”
林嘉树如释重负地长长地出了口气,他大步走了回来,坐在谢芳旁边的沙发上,满脸的轻松却被谢芳接下来的话给彻底摧毁:
“但是我警告你,你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若是让我听见一次那个惹我不高兴的声音——不管是真人的,还是电话电脑里的,你都给我立即搬出去,而且这辈子也别想再利用小风住进来。”
林嘉树嘴唇动了动,想要说点儿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只简单地点了点头。
谢芳看不见他的动作,眉毛挑起,不悦道:“怎么?我这么说你心上的人,惹你不痛快了么?如果这样,你还是搬走的好,我虽万事不争,但不意味着我对没有道德没有操守的人会给予尊重——你也好,你那些苟且的情妇也好,与我这样的人本该井水不犯河水,可惜你非要住进来,活该你被我揶揄讽刺,度日如年。”
林嘉树清了一下嗓子,站起身道:“我没有不高兴,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吧。我饿了,饭厅里是不是做好了饭?把美惠和孩子们叫下来,开饭吧?”
说到孩子们,谢芳似乎想起来一件事,忙道:“在别的地方我管不了你,可这是我的家,我不得不提醒你,不许你在这里看不起小好!”
林嘉树走到电话旁边,一边拨通分机,一边应道:“一切都听你的,放心吧——”说到这里,电话已接通,他对着话机道:“小——小风,下来吃饭吧。”
林风对着电话嗯了一声,放下话筒,对美惠岳好道:“走吧,下楼吃饭。”
林美惠一边站起来,一边似乎叹息着说:“他们俩这么快就说完了?还没来得及看看我的屋子呢,小好,屋子的颜色变了没?还是粉色的么?我当初住那个屋子的时候,还是爱做梦的年纪呢,所有东西都要粉色嫩白的,也难为我大哥了,疼我疼到样样都顺着我的心意……”
岳好嗯了一声,她跟这位林姑姑接触时间很短,但十分喜欢她说话爽利,张口就带笑的性格,她跟林妈妈住了八年,性子中受谢芳恬淡喜静的天性影响甚大,但是她毕竟才二十三岁,最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最需要的就是朋友与人群,可惜这两样,对她来说偏偏又最欠缺。
“您要是喜欢,这次回来可以接着住那间屋子。”岳好笑着说。
林美惠很高兴,“真的?那你怎么办?楼下客房住了我哥,没有空余房间了。”
“我可以住在楼下书房……”
岳好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林风低声阻拦道:“书房的沙发不舒服,别住在那里——我——我住在我哥的屋子,你住我的那个房间好了。”
岳好一笑,摇头不赞同道:“这样不好吧?”
她这么一笑,眉弯齿粲,一张脸极为生动。林美惠看着岳好,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林风,不等林风说话,已经道:“就这么定了,楼下书房确实不方便,我哥习惯早起,他常用到书房。小好,你跟小风把房间收拾收拾,他路上跑了两天了,该快点儿休息。”
岳好义不容辞地答应了,拿起林风放在地上的行李,向着林岩当初的屋子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对身后异常沉默的林风道:“住在你当初的屋子也好,这样我用中间的小书房更方便些。”
林风低低地嗯了一声,等岳好推开林岩的屋子,他走进去,高高的身子在门口停伫,目光扫过屋子里的摆设,仿佛久别重逢一般,每一样都看了又看,神色中满是怀念与留恋。
岳好看着林风的神态,十分疑惑,她总觉得二哥这次回来,整个人有些不一样,可是到底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毕竟距离上一次林风回来,已经整整半年多了。
“要不要我帮你把行李整理出来?”岳好建议道。
林风摇头,看了她一眼,以往林风的目光总是仿佛带着笑,就像大哥看着调皮小妹一般,让岳好觉得轻松又可亲。可是现在他的目光让她浑身不自在,乌黑幽深,目光微动之间,隐隐地似乎有一丝哀伤。
岳好走到他跟前,奇道:“二哥,你怎么了?”
异样
“没什么。”林风摇头,近在咫尺的距离似乎让他困扰,不经意地向后退了一步,仿佛若无其事地说。
岳好秀气的眉毛微皱,因为他明显的不自在,自己也不自在起来,许多陌生的类似情愫的感觉在心底萌生,一点点心跳加速,一点点脸红耳热,虽然细微,却足以让她悚然自惊——而让她更为震惊的是,对面的林风表现得比她还要异常,一句话都没说,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向楼下走去。
她跟在他后面,站在门口看着他匆匆下楼的背影,踌躇片刻,跟着下楼而去。
饭厅里已经坐满了人,平素林妈妈跟她两个人的座位上,现在坐了家主林嘉树和林美惠。谢芳面无表情地坐在林嘉树旁边,她听见岳好的脚步声,头微动,对岳好道:“小好,过来坐在你二哥旁边,等了半个晚上,你也该饿了。”
岳好嗯地答应,在林风旁边坐下,目光扫见林妈妈动筷,自己方才端起饭碗,吃了不到两口,就听见林妈妈对林风道:“小风,那个鱼蒸的好吃么?有没有多吃点儿?”
林风忙答:“很好吃,我吃了好多了。”
岳好听了,看了一眼他根本一口都没吃的鱼,忍不住抬起眼睛,诧异地盯着他,林风感到她的目光,转过脸来,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回过头去接着吃饭。
“你从小就爱吃清蒸鱼,我特意叮嘱给你做的——在国外吃不到这么新鲜的武昌鱼吧?”谢芳向来吃得很少,加上儿子刚刚回来,只吃了几口饭,就放下饭碗,一径地对着林风问长问短。
林风简单地嗯了一声,他跟母亲久别重逢,显然也有很多话要说,匆匆吃过了饭,就走到母亲身边,把谢芳从座位上扶起,高高的个子拥着消瘦的母亲,进了书房。
岳好看着他们母子的背影,内心无声地感叹,她跟林嘉树林美惠都不熟,无甚话可说,低下头很专心地吃饭。饭桌上好一阵沉默,后来还是在美国多年的林美惠打破尴尬,对岳好笑着道:“小好,这些年你住在这里,陪着我嫂子,真是多谢你了。”
岳好忙答:“没什么,林妈妈也教了我很多事。”
“我嫂子确实懂得很多书本上的道理,她当初是个很有水平的大学老师。”林美惠声音里若有叹息,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林嘉树。
林嘉树仿佛没有听见林美惠和岳好的对话,事实上,他从岳好进屋开始,就仿佛她不存在一样,连眼皮都没有往她的方向抬一下,他自己吃好了饭,坐在一旁等着林美惠,待到林美惠放下了饭碗,兄妹二人起身,林嘉树迈着大步快步走了出去,仿佛一只在自己领地上巡视的公鸡一样趾高气昂。
这样公然的藐视,岳好本该生气,可是林嘉树头上顶着红通通鸡冠子的画面在她眼前闪过,她不怒反笑,噗嗤一下乐了出来,笑容还没收住,就看见从书房出来的林风。
他的目光对上她脸上的笑容,脚步微顿,似乎在上楼和来饭厅之间犹豫了片刻,后来迈动长腿,走到饭厅门口,对她道:“笑什么呢?”
岳好的心不能自控地漏跳了一拍,那不自在的感觉让她匆忙起身,一边收拾饭桌,一边摇头否认道:“没笑什么。”
“刚刚不是在笑?”他没那么好搪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