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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好嗯了一声,家里只有过年才舍得吃肉馅饺子,奶奶身体又不好,擀这些饺子皮,她得吃多少苦头啊——她夹了一个饺子,在奶奶的目光里大口吃了一个又一个,吃得奶奶和爷爷都满意地笑了,她跟着抿嘴一笑,就见旁边的林风放下筷子,对对面的爷爷奶奶道:“你们慢慢吃,我吃饱了。”
岳爷爷本能地张开口要劝孙女婿多吃点儿,身材矮小的岳奶奶,却是岳家三口人中,心思最为活泛的,她伸手拍了拍老伴的胳膊,看了林风一会儿道:“听小好说,你——你过几天要去北京了?”
林风忙点头应是。
岳奶奶看了一眼孙女,将孙女打扮之后的样子看在眼里,越看心里越是喜悦,养了十多年的孩子,老人的眼里自己的孙女自然不丑,只是家里太穷,太脏,这孩子从小就背着自家两个老残废过日子,缺少年长女性的照顾和教导,所以没有一点儿女孩的样儿。现如今只是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这孩子就这个模样了,那将来长大了,跟眼前这个一表人才的林风,不正是一对儿么?
在岳奶奶心里,她从不认为林风是临时顶替的孙女婿,她这样村庄里长大的老人,认为结婚就是结婚,结了婚,那就是一辈子,小好进了林家的门,以后自然就是林家的人了——在她眼里,自己孙女就算没有怀了林家的孩子,以她现在的模样和身段,将来也是美人胚子一个,有什么配不上林家的?
她的小好,就该得到最好的。
“刚——结婚,你——就去北京了,隔得那么远,那哪儿行呢?”
林风笑笑,答岳奶奶道:“没关系,她每周都会给我写信,而且现在互联网也很发达,她随时可以在网上看见我——”
岳奶奶不知道啥叫“网”,为了不让人笑话,留了个心眼也不深问,只是摇头道:“这——这样不好,才结婚一个星期,就分开了,不——不好——”
岳好偷偷瞄了一眼林风,见他始终淡淡笑着,对岳奶奶的话不置一词,岳好轻轻放下饭碗,眼前的粗瓷大碗,和用黑了的竹筷子,都跟在林家用餐时使用的那些精致得仿佛艺术品一般的餐具不同,她从心里往外感激林风一点儿都没嫌弃地拿了自家的筷子,用了自家的碗,虽然只吃了很少一点儿就放下了,但即使这样,她知道一般人也是做不到的。
林风,本就不是一般人吧?
因了心里这份感激,她开口对奶奶道:“奶——,林风——”
“二哥。”一旁的林风笑着纠正她。
岳好看了他一眼,两个人对视一会儿,都忍不住笑了,岳好抿嘴道:“二哥他——马上就要出国了,不能在家里呆着。再说了,奶,依着你我跟着二哥去北京么?那你们怎么办?谁照顾你们俩呢?”
岳奶奶没回答,眼睛在林风和自己孙女脸上来回几次,将他俩的笑容看着眼里,目光中担忧的神色轻了些,想到自己一生不能生育,无儿无女,不成想捡来的这个小丫头倒有这样的孝心,嫁进了那样的好人家,心里还能想着自家两个老残疾,眼睛里湿了,轻轻擦拭,咳了一声道:“你别担心我们——”
“我——咋能不担心呢?你们俩没人做饭,没人打柴,怎么过呢?”岳好急了。
“这——这不是还有政府呢么?”岳奶奶语气不太坚定地说。
“啥政府?”岳好不明白了。
“你奶奶说的是敬老院。”一直没做声的岳爷爷咳了一下道。
岳好倒是真听过这个,因为岳家的情形特殊,她从小就听过很多乡亲对奶奶讲,说奶奶收养自己错了,如果不是带着自己这个累赘,以爷爷奶奶的情况,是需要特殊照顾的五保户,早就可以进敬老院了。
“可是——可是不是说,因为养了我,你们不能进敬老院么?”岳好惭愧地小声道。
岳奶奶没有吭声,岳爷爷咳了一下,嗫嚅道:“事在人为呗,你奶奶明儿会再去一趟敬老院,求求人家管事的,说孙女出嫁了,总该有资格进去了吧。”
岳好心里越发难过,她知道奶奶去了也是白去,这十里八村的鳏寡孤独老了都可以去敬老院,但是只要收养了孩子了,就失去了资格——她很小的时候,就被人告知了这一点。
其实不用别人告知提醒,她心里自然懂得爷爷奶奶养大了她,现在她养爷爷奶奶的道理!
她还要开口说话,一旁一直默默听着的林风插口道:“我父亲或许会认识这个镇上敬老院的院长,其实敬老院离我家就不远,走路二十多分钟就到了,要是他认识院长,我可以跟他讲一下,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林爸爸?
岳好脑海里闪过那个派头极大的中年人的样子,那个进了自己家,不屑于坐下,不屑于跟爷爷奶奶讲话,甚至不屑于掩饰眼睛里的不屑于神色的男人,他一定是看不起自己家,看不起自己的,从她嫁进林家,他就未露过面,去求这样的人,何苦来哉?
她们又不是不求他,就活不下去了!
“不——,不求你爸!”岳好打断林风道。
林风看着岳好,纳闷道:“不求他恐怕不行,我妈向来不跟人来往,更不会求人……”
“宁可——宁可不去敬老院,也不求你爸。”
林风摇头不明,他看着岳好,见她明净好看的五官上,满是倔强,林风想不到她性格竟然这样犟,简直跟自己母亲有得一拼,心中大感讶异,看着她,好一时没有移开眼睛。
“奶——你明天去敬老院,先到林家找我,我跟你一起去找院长,行么?”
岳奶奶知道孙女素来孝顺,不答应她,只怕她在林家住的不安心,叹了口气,点头答应了。
岳好高兴得咧嘴笑了,三下两下吃完了饭,起身把碗筷收拾了,就对林风道:“你在这里等我,我上山看如寄了。”
说完,不等林风回答,一股风似的冲了出去。
走熟了的路,牵挂了两天两夜的朋友,她的脚底仿佛生风一般,沿着熟悉的山间田埂,跳过沟堑水洼,一路冲到了上果园去的山路,待到熟悉的果园的清香盈满鼻端,她心口仿佛有几万只飞舞的蝴蝶一般,怦怦地跳个不停。
那间山中果农搭建的木屋映入眼帘,想到那个穿着白衬衫的清瘦身影随时可能出现在自己面前,笑容溢满了她的眼睛,她张开口,一叠声地喊道:“如寄——,如寄——我回来了!”
没有人回答。
她脚步不停,一直冲到了木屋门口,伸手敲门,好一会儿,也没有听到轮椅轧轧的声音,心中纳闷,双手用力,木门响了一下,被她推开了。
空荡荡的室内,什么都没留下。
心中那股喜悦激退,岳好茫然地在屋子入口处看着,如寄哪里去了?张强呢?这小屋里的那些书,那些笔,那些属于如寄的点点滴滴,都哪里去了?
一室空荡,仿佛从未有人在这里居住,从未有一个天下最聪明,聪明得看透了生死,仿佛尘世中一朵最圣洁的雪绒花一般的少年在这里住过。
梦游一般,她在屋里里外来回地转了几圈,神思不属地坐在窗下如寄惯常看书的地方,目光呆呆地盯着窗玻璃,心口仿佛被人掏空了一般地难受。
就算是走了,离开了,也不该这样一点儿痕迹都不给自己留下啊!
如寄,她的朋友,她唯一的朋友,离开了,连个招呼都不跟自己打一下,就离开了,那样静静地来到这山里,这样静静地离开这山里,仿佛一阵风吹散了的云朵一般,什么都没有给自己剩下,就永远地消失了。
流失
岳奶奶跟岳好等在院长办公室外面,上午过去了一大半,她们也没有等到院长的身影。
从早上天不亮就起来往镇子里赶的岳奶奶站不住,她患有风湿症的双腿本就不能长时间劳动,这时候矮身坐在墙根下。岳好本想跟奶奶一起坐着,可是身上穿的红裙子终究是刚买的,她怕坐脏了,用胳膊靠着办公室的窗台,她低声道:“院——院长要是不来上班,我们今天就白来了。”
“人——人家办——办事的都说了,院长一会儿就来。”岳奶奶对公立机构政府部门之类的地方,有种本能的敬畏,觉得在这里办事的人说的话一定可靠。
岳好心里微哂,却没做声,抢过奶奶手里的蒲扇,一下一下地给奶奶扇风。她们一老一小守着这个门口一个上午,敬老院办事的区域本来静悄悄的,但是渐渐地,开始有人不时走过来,岳好感到这些人的目光带着不遮掩的好奇看着自己,及至两个一望而知是从食堂小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