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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心里重重地松了口气,浑然不知一个单纯的脚步声怎么会让自己这样紧张,正用袖子抹净脸上的泪痕,屋门呀地一声被推开,她回过头来,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她心脏剧烈地一跳,眼睛对上来人的目光,心弦一震,脸色变得雪白。
两个人互望,隔了很久,仿佛天长地久那么久,来人的声音才响起:“我回来娶你。”
声音低沉暗哑,不同于他孪生弟弟的清润澄澈。
岳好耳朵里仿佛响起了连绵不绝的霹雳,从昨天淋雨发烧之后就一直隐隐作痛的脑袋仿佛弦索断了,眼前一黑,茫然无觉地倒在了大红毡子上。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整个人躺在床上,一双陌生似乎带着致命魔力的手正在她的头上胡作非为,这境况、这情形,这俯身在自己身上的人的气息如此熟悉,勾起她内心深处深深隐藏的一个场景,她吓得啊地一声,猛地跳了起来,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躲在床头,紧贴着墙壁,看着眼前蹲伏在床上的人。
一头长可及肩的黑发,一身黧黑的皮衣皮裤,一张抬起看着自己的脸仿佛雕刻一般完美无缺,香烟与皮革的气味充斥着这件小小的起居室,似乎因为长途跋涉原因,阳光与清新空气的气息围绕着他,跟此刻他眼睛中仿佛阴云密布的样子大相径庭。
他看着她,将手里扯下来的一束假花放在红毡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只是想摘了你头上的花!”
岳好根本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是听见他的声音,她就吓得双脚猛地蹬上窄窄的床头板,贴着墙壁的后背似乎想嵌进水泥缝里,以求能从他眼前消失。
恐惧如此鲜明地摆在她的脸上,林岩从红毡上缓缓直起身,他目光扫过她头上剩下的那朵假花和脸上抹得一塌糊涂的胭脂口红,跟林风一模一样的脸闪过一抹林风很少露出的不悦的神色,岳好看了他的脸色,吓得啊啊大叫,慌张中双脚踩不稳,从窄窄的床头板上摔了下来,径直摔在林岩眼前。
她正想爬起来,林岩伸出手,一把将她的头扳在手里,另外一只手三下两下,将她头上剩下的那朵假花扯了下来。
岳好出其不意,惊吓过度,连喉咙里的恐惧声都停了。
“你别怕,我——只是摘了这些花,你可以好好躺着。”林岩的声音十分低沉,阴云密布的脸盯着岳好,让岳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林岩看了她恐惧的样子,斜飞入鬓的眉毛微微皱了一下,过了一会儿,自嘲地笑了一下道:“你这么怕我?”
岳好的牙齿都要打颤了,她知道自己该爬下地,从门口跑出去叫人,可是她的双腿仿佛烂泥一般,已经被林岩吓得一点儿力气都没剩下。
“我回来娶你——如果你一定要嫁进我们家,我宁可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娶你就是了。”林岩说着话,薄薄的唇角仿佛觉得自己很好笑似的,再说话时,口气已经没有了开始时候的低沉暗哑,带了点儿浑不在乎的劲儿,或者是他努力使自己的语气显得自己浑不在乎,“虽然我娶了你,我妈可能也不会原谅我,不过总比你嫁给我那个倒霉弟弟,让她以为我是个敢做不敢当的懦夫强,你说是么?”
岳好听他问自己,生怕他硬逼自己回答,嘴唇控制不住地哆嗦了一下。
林岩看着她,从她低垂着头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满脸的红泥一般的颜色,他眼神微动,伸出手,从自家床头柜子上抽出纸巾,一只手伸到她的下颏处,轻轻抬起她的脸。
岳好避无可避地对上他的脸,乌黑幽深的一对眸子,让她几乎忘了呼吸,既不敢挣开,又不敢与他对视,她咬着牙闭上眼睛,竭力控制自己浑身的颤抖。
柔软细腻的纸巾轻轻碰触着她的肌肤,她不明所以地将眼睛张开一条缝,见林岩正在用纸巾抹拭自己脸上用口红打的腮红。她睁大了眼睛,一点儿不懂地盯着他,那么一刹那的功夫,连浑身的恐惧都忘了。
“谁把你打扮成这个样子结婚的?”林岩随口问她。
“王——王婆婆……”
“跟我结婚,这个样子不行。”林岩用手擦了半天她的脸,纸巾再细腻,岳好也被擦得肌肤发痛,她满心想躲开,可是找不到勇气,只能任凭他在自己脸上胡作非为。
“好了,这身衣服也十分难看,不过我匆匆动身,路上没来得及给你买衣服,你只好暂时穿着,下来跟我去见我爸妈……”他一边说话,一边起身走到地上,回过身来等着她。
岳好看着他,低下头,没有动弹。
林岩修长的眉毛微微皱起,他等了片刻,见她仍不动,一步上前,伸出手搀在她腋下,有力的双手轻轻用力,将她从床上扶了起来。
他正要带着她下床,外面大门的台阶轻响,一身白色新郎装的林风走了进来。
他看见大开的房门里站着的林岩和岳好,愣了一下,几步走到起居室门前,到了门口看着久别重逢的大哥,吓了一跳似地道:“你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娶她。”
“娶她?”
“如果咱们兄弟必须有一个人娶了她,我宁可我娶了她,不需要你来帮我收场。”
林风听了,目光盯着脸色雪白的岳好,似乎想了片刻,方对岳好道:“你接着休息,我跟我大哥商量点儿事。”
岳好觉得自己摇摇欲坠地随时可能昏倒,她对他们要说什么,要做什么一点儿都不想参与,如果可能,她宁愿自己现在在家里,没有坐上那辆迎亲的车,没有进到林家,那她可能就不会再重会林岩……
她宁可嫁给一只老鼠,一个癞蛤蟆,甚至一条蛇——或者一辈子不嫁人,也不要嫁给他!
双腿失去了行动的力气,她僵硬地坐在床沿上,呆了一会儿,伸出手将红毡下那本《长腿叔叔》拿出来,紧紧地抱在怀里。
离开
林风十分诧异林岩竟会回来娶这个小女孩。
“你怎么想起回来娶她了?”林风开门见山。
林岩笑了一下,反问:“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你不在家,我刚刚替你娶了她。”
林岩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当初妈妈给你打电话,你怎么说你不记得了?”
“妈妈是不是很生我的气?”林岩的声音从回家以来,第一次变得警觉,此时脸上的神情,也显示了他对这个问题十分忧心。
林风想起这些天母亲所承受的烦恼,从母亲生病以来,他自己事事都尽量让她高兴,那个被这件事逼得要给岳奶奶下跪的母亲,可能不生闯下祸的大哥的气么?
“你说呢?”林风没好气的反问。
林岩俊美的脸闪过一抹愧疚,很久他低声道:“妈妈人在哪儿呢?”
“在饭店里请那些陪客吃饭呢。”
“你怎么回来了?”
“岳好病了,丢下她一个人在家里,我有点儿不放心——”林风答。
林岩听林风说起岳好的名字,不自禁地重复了一遍,奇道:“她的名字叫岳好么?”
林风气得语结,终于怒道:“你连她名字都不知道?那你怎么能干出那种事来呢?还就在沙滩上,光天化日……”
“沙滩上,还是光天化日,老实讲,我根本不在乎——”林岩坐直身子,他棱角分明的唇角的弧度显示他内心情绪的激荡,“我只是喝醉了,你懂么?我喝醉了,根本没留意到她还小……”
“这都不是理由!”林风怒哂。
“那什么是理由?”林岩瞪着弟弟,他脸上的神色显示这个话题对他也不轻松,“我本来就是个禽兽,这个理由够不够?恐怕妈妈就是这样想我的吧?”最后一句话提到母亲谢芳,林岩的声音明显小了,倔强满是怒意的脸闪过一抹失意,他不再说话,狠狠地扭过头,目光对着繁荫浓遮的窗外。
“她是对你十分失望。”林风坦白地说:“联想到这次你的所作所为,我觉得你罪有应得。”
“我不想给自己找借口,我做了错事,所以回来,娶了她,如果妈妈还不能原谅我,就像以前她不肯原谅我过去所做的每件她看不惯的事情一样,我也毫无办法——”林岩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显然不想再跟弟弟继续这个话题,他猛地从沙发上起身,快步向岳好屋子的方向走过去。
就在这是,门口轻轻哒地一响,林妈妈谢芳手里拎着两个食盒,走了进来。
她看见头发长长一身黧黑的林岩,显然吃了一惊,脸上闪过一抹久别见到儿子的喜悦,及至猛醒这个儿子刚刚捅下的篓子,脸上喜悦的神色登时消失,将门在身后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