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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梦魇,夺去了她习惯覆于面上、冷漠淡定的伪装,裸露出清楚分明的恐惧与痛苦。
“不要……不要碰我,求求你们……”她低喊着,极度压抑的嗓音依然藏不了惊慌与恐惧,紧紧攒着的秀眉因汗而湿润,更加纠结。
“不要,不要……”
一声比一声更加细碎、更加惊慌、亦更加压抑的求恳终于夺去了任无情的冷静。
“醒醒!水蓝,醒醒!”他低喊着,一面用手背轻轻拍打她汗湿的脸颊。
她毫无所觉,依旧沉沦于暗黑之中,娇躯更紧紧弓着,蜷缩于大床一侧。
“醒一醒啊,水蓝,你在做梦,是梦啊!”他继续喊道,伸出双臂想抚慰颤抖的身躯,却反而引来她一阵激烈挣扎。
“放开我!她尖叫着,“放开我!”
“是我,别怕,水蓝,是我。我是无情啊。”他定住她扭动的身躯,急切低喊。
她仿佛没有听见,窈窕的娇躯依旧毫不放松地挣扎着,而他,惊恐地发现她的眼睑不知何时早已展开了。
她的眼睛已然睁开了,可她却看不到他。
她看不到他,那双烟水美眸的瞳孔没有定焦在他脸上。眸光穿透他,直抵另一个时空。
她看着另一个世界。
他慌乱了,莫名的心疼忽地攫住他,令他不觉展开双臂急切地拥住她,紧紧地,像环抱着一尊易碎的玻璃娃娃那样小心翼翼。
“怎么回事?水蓝,是怎么回事?你没看见我吗?你还做着噩梦吗?”他沙哑地问着,将她螓首紧紧压在宽厚胸膛前,下颌抵住她柔细的秀发,“你究竟看见什么了?是什么让你如此害怕?”他问着,一句又一句,连绵不绝,句句皆是沉痛心疼。
她仿佛感受到了,感受到他的沉痛与心疼,身躯不再激烈扭动,缓缓停止了挣扎。
而一张秀颜,颤颤地扬起。
他感觉她的逐渐平静,稍稍松开了她,低下脸庞。
幽深的黑眸锁住她的。
那对回凝他的黑玉,起先是雾蒙蒙的,泛着迷茫的水气,接着逐渐澄透、清明,终至燃起两簇倔强的火苗。
“你怎么会在我房里?”她质问,倏地一展手臂推开他,“你怎么进来的、’
她真的醒了。
被她用力推开的任无情不觉被冒犯,只觉蓦然一阵放松,一颗心飞扬起来。
“我听见你房里传来怪声,所以进来看看。”
“可是你怎么进得来?我锁了门啊。”她瞪他,虽是质问的语气,他却清楚地看见掠过她眸中的一丝惊慌。
“是李妈给我钥匙的,她有这间屋子里每一间房间的钥匙。”
“什么?”
他感觉到她的惊恐,“不必怕,她不会做什么的。她之所以要有每一间房间的钥匙只是为了管理方便,她不会随便把钥匙交给别人的。”
“可是她把我的钥匙给了你。”她瞪他,眸光满蕴指控。
他静静地回望她,“你怕吗?”
“怕?”“你怕半夜有人闯进来?”
“我——”她瞪他数秒,忽地撇过头去。
“你方才究竟做了什么噩梦?”他柔声问。
“你管不着。”
“水蓝——”
“我做什么噩梦你管不着!”她烈焰般的双眸瞪视他,“你以为你是谁?”
“你误会了,水蓝,我只是关心你……”
“你为什么要关心我?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你是傲天的未婚妻啊,也就是我的——”他还想再说,却在看清她蓦地刷白的容颜后一窒。
她望着他,眸中掠过几道复杂难解的神采,秀颜忽明忽暗。
他心一跳,“水蓝,怎么了?”
“出去。”
“什么?”
“我说出去。”她低低重复,掩落眼睑,语音暗哑。
他默然,只是静静凝望她。
见他久没动静,殷水蓝忍不住扬起眼眸,却在接触他温柔似水的眸光后全身一颤。
“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不需要你在这里假惺惺。”她强调着,语音不知不觉尖锐起来。
“你误会了,我不是假惺惺……”
“不是吗?你真敢如此说?”她蓦地截断他,眸光炯炯,语音抹着浓厚嘲讽,“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傲天的未婚妻,说我们是家人,所以才关心我爱护我……你真敢这么发誓?”
他蹙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根本不是为了傲天,是为了你自己。”
“为我自己?”
“这一切根本不是为了傲天。你之所以会关心我,完全是因为你迷恋上我了!”
“什么?”她突如其来的宣称如一阵焦雷,打得任无情晕头转向。他眯起眼,仔细审视着眼前眸光灿灿.宛若天际明星的女子。
“难道不是吗?”她唇角一勾,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你敢说对我没有一丝丝异样的感觉?”
他瞪着她,极力宁定乱了节奏的呼吸,“你怎么会那么想?”
“我怎么会那么想?因为这个。”她说着,忽尔嫣然一笑,玉臂一伸,勾住他颈项,芳唇跟着缓缓移向他。
如兰的气息霎地拂向他面庞,裹围他全身。
他僵凝着,一动不动。
柔美的菱唇终于印上他,挑逗地擦弄着他温暖的方唇。
有几秒钟的时间,任无情的脑海一片空白,任由她水润红唇吸吮着他的,全身血流因之逐渐滚烫起来。
有一瞬间,他想就那么巨服于自己的欲望,将她窈窕诱人的身躯压向床上。
然而理智终究还是重新占领了他。“别这样。”他沉声喝道,双手硬生生扯开她两截藕臂。
“别告诉我你一点也不动心。”蒙蒙眼瞳凝眸着他,漾着勾魂笑意。
他抿起唇,“你究竟想怎么样?”
“证明你被我诱惑了。”
“那又如何?”
“所以别再说你关心我的鬼话。”她一双美眸倏变冰冷,“你不过是想要我的身体而已。”
“你以为所有的男人关心一个女人都只是因为想上她的床?”
“不是吗?”
他瞪视她,数秒。
“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得来这么愤世嫉俗的想法,但我可以保证,我任无情不是那种男人。”
他语音清冷,眸光深邃逼人,像要穿透她——穿透她的身躯,她的心,她冰封许久的灵魂。
她呼吸一颤,蓦地遭一股被看透的惶恐狠狠攫住。
“你走。”
良久,她再度命令,语气却不再是先前的坚定冰冽,而是微微发着颤。
他感受到她的动摇,心一软,随之放柔了语气。
“我知道你刚刚做了噩梦,心情还不稳定,我只想你明白,我不希望你故意这么做。”
她默然不语。
“别那么愤世嫉俗,水蓝,别故意用那种方式侮辱我,也侮辱你自己。”他继续道,嗓音与眼神皆是真诚的关怀与温柔。
她心一紧,扬起羽睫怔然凝眸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亦回望她,许久,嘴角拉起一丝淡淡苦笑,“我承认自己对你心动,对你的关怀未必纯粹因为傲天与你的关系,但……”湛幽的黑眸眼神坚定,“我不会因此对你有非分之想的,绝对不会。你尽管放心。”
她心跳一停,“你——”
他只是静静凝望她,微微一笑,跟着伸展衣袖替她拭去满额细碎冷汗。“睡吧。出去时我会替你带上锁,你安心睡吧。”
低声抛下最后一句话后,他立起身,俊挺的身形悄然往房门处走去,打开门,落锁,关上。
她怔然凝望他的背影。
直到那沉稳安定的跫音远远地消逸了,她墨黑修长的羽睫才轻轻一落,秀丽莹白的颊畔缓缓滑过一道清晰泪痕。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出现?为什么她总让他目睹不轻易在人前展露的激昂慷慨?
为什么她藏得最深的心绪,在他面前却仿佛透明得无所遁形?
为什么他只要一个动作、一句话、一个眼神,便能轻易摘下她冷淡漠然的面具,甚至逼出她以为早已干涸的泪水?
为什么他不像其他男人,轻易受她引诱?
为什么他不受她引诱?为了激动他,她甚至主动献上自己的唇,不顾羞耻地主动亲吻他。
而他,竟能不为所动,还能那样冷静地推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