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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在心中恼恨卢东篱给自己带来的烦恼,这一眼,望得颇有些恶毒。卢东篱身上一件恶寒,怔怔望着风劲节,努力地思考自己在什么时候得罪了他而不自知。
风劲节咳嗽一声:“东篱,我有件事要问你。”
卢东篱难得见他问件事还这么正经宣布,也不由正襟而坐:“你问。”
风劲节肃然望着卢东篱,半晌才道:“如果我和你的夫人一起掉到河里,你救哪一个?”
话音未落,脑海里已传来椅子倒地时的巨大响声,以及张敏欣的疯狂大笑:“你,你,你。天啊,这种问题你都问得出口。这都是俗套到恶俗,老套到可笑的问题了,我的天啊,劲节啊,我的好同学啊,你太让我失望了。”
风劲节不动声色,任她肆意嘲笑,只是死死盯着卢东篱,等他回答。
卢东篱的反应虽不象张敏欣那么夸张,不过也笑了起来:“劲节,这是什么玩笑?”
风劲节耐住性子道:“不是玩笑,你回答我。”
卢东篱敛了笑容,认真看他好几眼,见他神色中确无玩笑的意思,几乎就想伸手摸摸他的额头了:“这个,你昨晚没睡好吗?还是生病了?”
风劲节叹口气,翻个白眼,知道若没有个合理的解释,很难让卢东篱认真回答这个问题,只得道:“这只是一个有趣的说真话的游戏,我可以用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问题来问你,而从你的答案中,推断出你的某些喜好啊,习性啊什么的。”
卢东篱不解地说:“可是,我的喜好、习性你全都知道啊。还要推断做什么?”
风劲节怒视他:“我只不过想玩玩,想试试这个推测方法是否有效,这个游戏是不是好玩。你就不能配合我一点吗?”
卢东篱怔怔地点点头,思索一下,又道:“不可能啊,你水性好,我不会水,你和我夫人掉到河里,我肯定是请你帮我救我夫人的。”
随着脑海深处的疯狂大笑声,风劲节气极败坏得一拍桌子,瞪大眼盯着卢东篱:“这只是游戏,不考虑合理性,你只要想着,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和你夫人同时陷入了危脸,不知道为什么,你就是有能力救我们当中一个,不知道为什么,你救了一个,另一个一定会死,那么,你会选择救哪一个?”
卢东篱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哪里这么多不知道为什么,这实在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风劲节再次拍桌子:“我说过,你别管可不可能,你只要回答就是。”他顿了顿,复又道:“一定要说真话,真心真意地回答,你要当我是朋友,就不许随便编一个答案蒙我。”
卢东篱怔了一会子,这才有些茫然地点点头:“我既答应了你,自然不会骗你。”
“好,我和你夫人一同遇难,你救哪一个。”
卢东篱慢慢地放下手里的演习记录书册,低头沉思起来。
风劲节知他的性子,便是游戏行为,只要他答应了,就一定会认真回答,而绝无可能随意应付一个答案。
他必然是在心里,真正设想这样的情境,并去分析自己可能做的选择。
这个游戏问题,古往今来,有很多人提过,问的人,说来都轻松,答的人,大多也带些随意和玩笑,可要真是设身处地去做这种设想,真正去选择,去面对,那必是刀戮心头,血肉淋漓的痛苦。
所以,风劲节虽然被张敏欣气得跑来找卢东篱问这种疯狂问题,可是,看着卢东篱的脸色,渐渐黯淡,神情渐渐沉重,眼眸中,渐渐升腾起痛楚之色,连风劲节自己都有些过意不去了。
真是的,人家好端端一个心地坦然无私之人,自己凭什么为了张敏欣的疯子行为,而用这种问题来折磨他。
卢东篱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风劲节觉得自己都有些僵硬了。汗水在卢东篱额上密密麻麻地渗出,慢慢地滚落下来,胸膛因为某些过于激动痛楚的心绪而有了明显的起伏。
风劲节几乎都要跳起来喊,你不用回答,这不过是个玩笑时,卢东篱终于开口了。
“我会救你。”
他抬头,惨淡一笑,神色里竟有些说不出的凄凉悲痛。
张敏欣又再次尖叫起来:“看吧看吧,他果然把你看得比他的夫人更重要。”
风劲节冷冷骂一声“无聊”,这才用出奇平静明澈的眼神望着卢东篱,再问:“如果我和皇上一起险入危险,你只能救我们之中的一个,你救谁?”
这一次卢东篱答得极快,神色也十分轻松:“当然是皇上。”他略带责怪得望望风劲节,“这种问题,还需要问吗?”
风劲节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拍拍他的肩:“卢东篱啊卢东篱,这的确是你会有的回答,这果然是所有的忠臣义士,正直君子必然的回答。”
他大笑着回头就走。
卢东篱愕然问:“你问完了,你的推测呢?”
“我证实了,这个游戏是很无聊的,这个推测也是没什么意思的,不值得学习,不值得推广,我巡城去了,你忙你自己的去吧。”风劲节头也不回地挥挥手,轻快无比地离去了。
卢东篱怔怔坐了半晌,好半天才开始怀疑,这个风劲节,不会是瞒着他偷偷喝酒,喝糊涂了吧。不行,关于军中严禁随意饮酒的问题,明天要升帐重点讨论一下。
张敏欣欣喜不已地说:“看吧看吧,真相已经试出来了,他内心深处对你的感情也很明确了。”
“是很明确了。”风劲节淡淡道,“他对我根本没有半点私情。”
“怎么会,他宁可不救妻子,也要救你。”张敏欣叫道。
“白痴。他还宁可不救我,也要救皇帝呢,难道他对皇帝有私情?”风劲节冷笑。
“那问题他答得这么快,根本没有认真考虑,肯定不是真心的,说来骗你的。”
“张敏欣,我们虽然没认真学过心理学,一些常识性的知识也应该知道。如果我直接问他是不是喜欢我,或是我和他的夫人,他更爱谁这种问题。一来,他可能说假话。二来,可能他不想说假话,但因为潜意识中不愿面对,而说了假话而不自知。但我只是以游戏的方式来做这种测试问题,他也以游戏应之,自然没必要防范我,潜意识里也不会有欺骗我的想法。而且,他的为人我很清楚,他既答应了说真话,回答就一定不会有半点虚假。”
风劲节神色平淡,心境也同样平静地道:“如果我和皇帝真的同时有难,他肯定选择救皇帝,因为对一个封建时代,受忠君思想教育长大的士大大来说,忠诚是最高尚的情操,而君主的利益,仅次于百姓和国家的福祉,在这样的大原则之下,没有任何人、事、物,可以超越于其上。在古代的士大夫、儒生眼中,忠君是最基本,也是最不可动摇的道德之一,君主也许无能,也许失德,也许贪图逸乐,也许拒纳忠谏,但是,只要没有过于残暴,过于疯狂,过于催残国家和百姓,一般来说,他们仍会选择对君主尽忠,并在君王遇到危险时不惜一切相救。也因此,他才会认为,我的这个问题很无聊,根本没有提出的必要,他的回答也会这么理所当然,根本不需要去思考,去挣扎,去斗争。”
“那他选择救皇帝,和爱情无关。我们可以不讨论。”
“他选择救我,也与爱情无关,也同样可以不讨论。”风劲节淡淡道。
“为什么?”张敏欣惊叫,“或者说,你凭什么认定,他的选择与爱情无关。”
风劲节微笑着漫步行在定远关的长街上,在脑海里悠然答道:“张敏欣你不要用后世的价值观来看待这个时代的人。在很久以后的一个很长的时代里,人们无比崇尚爱情,人们总要追求个性的张扬,在那个时代,舍小家,顾大家,舍一己之利,以整个生命来为国家为民族歇尽忠诚,有时候都会被认为是愚蠢且不可理解的。在那个时代里,爱人和母亲同时掉进河时,选救哪一个的问题,不知被谁第一个提出来,然后在无数的故事中,无数的现实里,被人无数次向爱人提问。也只有在那个爱情至上的年代里,这个问题,才真正有意义。换了在我们的时代,这个问题说出来只会惹来大家嘲笑,而换了古代,别说回答,若是有个女人这样去问自己的丈夫,已经足以被认定是不孝的刁顽之妇了。你要记住,在这个时代,在世人正常的思想价值观里,爱情,从来是不被放到最高位置的。特别是这些古代的正人君子们,无论是读圣货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