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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忠心而伤心的老仆人这个时候是不讲理的,完全不理主人家说什么,痛哭道:“我的公子爷啊,你这娇贵的身子,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头,都怪那个狗官……”
风劲节听得猛打寒战,不是吧,才享了两年福,就把以前风里来沙里去,拼死拼活的苦日子给忘光了,娇贵?福伯,你今天才认识我,那两个字,何曾与我有半点干系。
不过,这个时候就算是风劲节,也很识相地放弃和老人家讲道理的可能了,咬着牙,闷着气,忍忍忍,终于忍到福伯哭够了,骂够了,这才拭着泪说:“公子爷放心,这里上下我已经打点好了,断不至于让公子受了委屈就是。”
话虽如此说,抬头看看,监牢里四下阴森森的景致,由不得老泪又开始往外涌:“我的公子爷啊,你平日里每天都要看最好的景色,现在却只能对着这几堵墙,你平日要换四五套京城郑庄记的王大师父亲手做的衣裳,现在却只能穿囚衣,你平日总是让最秀丽灵巧的丫头服侍,现在这里只有一堆长得凶神恶煞的狱卒,你平日······”
风劲节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苦笑着打断他犹如长江之水,奔流不息的唠叨:“行了行了,我很好,什么事也没有,你不用担心了。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我会很快适应的。”
福伯再次拭着眼泪问:“公子还有什么需要,我立刻去办。”
“别的也没什么,只是那上好的酒却是缺不得的,一定要给我送进来。”
福伯责备道:“公子爷,你受了杖刑,现在那个狗官还想要害死你,你还喝什么酒?”
风劲节笑道:“他爱干什么是他的事,难道因他要害我,我就不喝酒了?”
福伯知道自家主子任性,也不好再劝,只得叹到:“也罢。想来各位乡绅都已经去求情了,我看公子没多久就能放出来,喝点酒也不是什么大事。”
“福伯,事情没这么简单的。”风劲节淡淡笑道:“已经在堂上公审,罪名认定,就算想要翻案也有些麻烦。刘铭若是半点好处没拿,岂肯自打嘴巴,白白让我胜了这一场。”
“那就给他些银子好了,反正这是身外物,公子素来是不放在眼里的。”
风劲节微微一笑:“银子虽是身外物,但我却最恨有人威胁我。我不是送不起,我只是不爱送给他。”
这回轮到可怜的福伯头疼了:“我的公子爷啊,事关性命,这可是任不得性,闹不得气的。”
风劲节笑道:“你放心,我岂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人。你替我修书省城和京师的分店掌柜,让他们调动库银,替我运动。能翻案固然是好,若翻不了,把案子拖着也行,再想个法子,把刘铭调离本县便是。”
福伯点点头,记下来,却又忍不住说:“其实眼前的事,只要让刘铭一个人顺心平气便好,可要是依公子的意思,绕这么大的弯子来办事,只怕,那银子的花销······”
风劲节不觉大笑起来:“福伯,你刚才还说银子是身外物,这么快就忘了。买他一个官,几万两我也花得起,买上十几个官,几十万两,我也没放在心上,最重要的是花得痛快不痛快。”
福伯也知道自己这位主子虽说和气好说话,但拿定的主意,从来没有人能改变得了,只得叹道:“公子即一定要如此,那我只好照办,只是,这样一来,公子怕要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了。”
风劲节笑笑,摊摊手,耸耸肩:“我往日就说,人生而有限,当以有限的人生,尝试种种不同的生活。住住牢房,又何尝不是一种全新的生活,有趣的尝试呢?”
福伯不赞同地摇摇头,却也没再唠叨什么:“好,我回去就写信。公子放心,公子蒙难,我一定会管好家中大小事务,管束所有下人,绝不会出乱子的。还有那个李氏,我这就去把地收回来,把她给赶出去睡大街······”
“不用。”风劲节忙道:“她也是被迫才做证的,她一个没见识的女人家,刚死了丈夫,家中没了顶梁柱,被县官大老爷一逼一吓,自是什么都依了。这事不能怪她,你别去为难她。对了,她家死了的壮劳力,照旧例,给她家发一笔治丧的银子,这三年的田租再减一半······”
不等他说完,福伯已经叫了起来:“公子!”
可是风劲节根本不给他继续唠叨的机会,只淡淡微笑,平静地说:“福伯,照我的意思办。”
福伯跟着他时候久,一看他这种神情,这种语气,就知道,这时候说出的话,是打不得半点折扣的,咬咬牙,重重哼一声:“好,我照办,我不打她,不骂她,照公子的话,给银子,减租子,羞也羞死她。”
看着老人明明不服气,却又不得不听话的样子,风劲节倒是肆意笑了起来。
从这天开始,风劲节就被下到死囚牢里,但因银子打点足了,他是半点苦也没吃的。每天有好酒好菜送进来,沾了他的光,一众狱卒这段日子,又吃又拿,无不是满嘴流油,春风得意。
而他的生意田产下人,因福伯管束得力,也没有半点混乱。
乡绅们为风劲节多次向刘铭求情,要求重审,刘铭都强硬的拒绝了。
虽然如此,但是没有人认为风劲节真会栽倒在这件事上。所以,他一落难,旧友新朋,无不来访,就是与他没什么交情的,也巴不得在这个时候,做做姿态,表表情义,同这个大富豪拉拉关系。
于是,死囚牢每天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竟是堪比闹市。
后来刘铭听到风声,听说狱卒收了好处,让人天天探视风劲节,心中大为不满,一日忽来袭击,搞一次县令大人巡狱,有意捉拿几个风劲节的下人,给他一点好看,也摆摆自己的威风。
这一巡,还真是巡得颇有成效,他忽然出现,下令狱门关紧上锁,自己一间一间牢房巡过去,那些探视风劲节的人无处可躲,纷纷被捉了个正着。
结果,一个是本县大举人,一个是本县商会会长,一个是本县大族,李家的族长,还有一个是因年迈而致仕的大乡绅。
这样的身份,竟是谁也不好为难了。刘铭只得当作没事一般,又把人给放了,只是心头一口闷气难消,回头就把一干狱卒按倒了,人人打了二十大板。
自那以后,狱卒们吃了苦头,再不敢像原来那样放纵风劲节的家人朋友,死囚牢不再让人随便进入,对风劲节的看守管束,也比以往严厉了许多。
风劲节自己倒是安之若素,并不介意,就算到后来,连酒也不许送进来,他也没太过失望。
他素来是个金屋暖帐住得,茅舍草棚睡得的性子,监中生活,虽说冷清,比起以前,在沙漠风暴中迷路,几天几夜没吃没喝的罪,现在,倒算是天堂了。
他可以人在监中,却悠游自在,可是身为县太爷的刘铭,这段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风劲节派往各地负责经营的掌柜无不是人才俊杰,他们受风劲节知遇之恩,又得这等任他们放手行事的信任,无不在心中深深感佩。奈何风劲节平时什么也不缺,就是每年赚的钱,也从来是他们得六成,风劲节只分四成,所以,平日几乎找不到报答他的机会。如今得了福伯的传信,无不是绞尽脑汁,施出浑身解数来为他活动。
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狱中
原本大家是倾力想要为风劲节翻案的。奈何,虽说银子风劲节有的是,但从来官官相护,就算贪爱他的银子,官员们行事,却从来不肯做绝,断不愿随意在官场上结仇的。再加上刘铭与国舅又沾亲带故,若非必要,谁也不愿意得罪那位妹妹正得宠的国舅爷。
而且刘铭自己也发现递上去的卷宗别说送交邢部勾决,直接就在省城被扣住,即不批复,也不发还,更不往上递,整个案子就生生押着没下文,刘铭自己也知道不对劲,暗中一打听,知道风劲节的人都在大把洒银子,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但风劲节的分店生意遍布全国,刘铭的管区却不过一县,实在是无法阻碍风劲节手下人的活动,只能也倾其所有,上下奔走,不肯叫小小一个商人给扳倒。
论财力他当然是比不得风劲节,但他在官场上的关系,却又是风劲节不能相比的,再加上他有个极大的靠山在后头,行事也便宜了不少,当官的谁能不给三分薄面呢。
于是,整件事就僵在这里,相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