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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不解温柔,不懂善待夫人的木头,所以没事就替他出些力。”苏碗贞笑道,“你瞧我在家里穿得素淡,只是为了方便罢了。若真是饮宴游玩,我的衣服、发式、首饰,那都是最好的,还总是大城那边最时兴的,不知多少官太太们羡慕我呢。”
苏凌冷冷道:“你是卢东篱的夫人,可你的衣裳、首饰,甚至镜子,胭脂都是另一个人置办的,卢东篱也不知道害羞。”
苏碗贞脸色微变:“大哥,我相公是清正君子,我敬他重他,便是你,也不可以在我面前辱他,他与风劲节是知己之交,豁达洒脱,自有名士之风,相公不以礼法拘我,处处予我自在,我不许你再这般说他半句。”
苏凌讪讪道:“我没那个意思,只是为你不值,你本该是个贵夫人……”
“贵夫人怎么了?”苏婉贞冷冷道,“这大名府上上下下的贵夫人还少吗?哪一个丈夫不是三妻四妾,哪一个不得守着一层层的大家规矩。我的丈夫,从不往秦楼楚馆,从不言纳妾娶婢,便是见着如云的美女,我要在,他只看我,我不在,他只看地,这样的丈夫,何处去找?我出门也罢,宴游也好,交友来往,他都任我自在,绝不管束,我瞧那些贵夫人羡慕我倒是真的。”
苏凌干咳一声:“好好好,我认错,我不该说你夫君半个不字,活该让自家小妹子教训,行了吗?”
苏碗贞也不好多说他,只得道:“大哥,我也要劝你两句,虽说朝廷允许民间百姓以钱买功名,但毕竟是虚职,你也实在不必如此营营役役,我们书香世家,能凭胸中所学,博个科举出身不好吗?连东觉都考中功名了……”
“要能考得上,谁愿花这么多银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哥我,从小一看到书就头痛,除了捐个功名,还有别的路走吗?”苏凌不以为然地答,目光无意中四下一扫,停在书案前那刚写了几行字的白纸上,“咦,你给风劲节写信。”
“是啊,他周游全国,每到一处,必寄几封信来,他写得信也奇,即不在上头写上相公的名号,也不在下面署上他自己的名字,有时洋洋洒洒,说一路的风土人情,山光水色,甚至各地小吃,以及……”苏碗贞脸皮一红,“以及当地的美人名妓,有的时候,则是一两句没头没尾,全不相干的话。象是什么心情不好,或是特别高兴。又或是今天见着了一个美女,今天吃到了盘好菜。随便提一句,便算是一封信了。这么久以来,他的信中竟是从没有过什么值得一书的大事,也从不在信里问候一下相公。”
“他的信即繁且杂,有时候相公看了,也是又好笑又好气,常常骂他两句,便抛开不管,相公忙于公事,经常是他来十几封信,才草草回一封信,我想此人这般长情,也不可太过轻慢了。他虽不说不问,想来也是极关心相公的,所以我便替相公写回信,将相公这里大小事务,日常喜乐,都略略记述一下。相公也由着我,从来不拦。”
苏凌眼神一动:“你代他写的信,妹夫看不看?”
“有时看,有时也不看。”苏婉贞道。
苏凌双手搓了搓,期期艾艾地问:“那你能不能在信里向他借一笔钱……”
话音未落,苏碗贞已是脸色大变:“大哥,你怎能……”
“我这不是没办法吗。妹子,加上你的首饰,我凑到的钱,最多也就买个空功名,不可能放实缺的。我原是指望让妹夫替我设法,安排个差事,可照你这么说,妹夫竟是个一丝不苟的大清官,肯定不会帮我的忙,既然这人这么有钱,又出手大方,就向他借一笔,我活动活动,弄个实缺,不出两年,就能把钱全还给他。”
苏碗贞清柔婉丽的脸上露出愤怒之色:“我虽是女流,也知廉耻。岂可借他们君子之交,行此鬼域之事。”
“我不过是……”
“哥哥,夜已深了,你我虽是手足,也不便留客,你要有别的事,明天请早些来,直接与相公商议吧。”苏婉贞拂然喝一声:“送客。”
一直守在外头的粗使丫环忙来到门外叫:“舅老爷请。”
苏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呆站了一会儿,才重重一跺脚,把那一箱首饰抱了,快步而去。
苏碗贞怔怔站了一会儿,想起自家兄长这般不争气,更觉心酸,却也只得强提了精神,重又拿笔续写那封未完的信。顷刻写毕,她看看外头夜色,想了想,便自箱里取了一件略厚的长衣,携了信,亲自掌着烛火往书房而去。
夜已极深,书房中一点烛光不息。轻轻推开门,那案前的男子,依旧如以往的无数岁月一般,伏案疾书。
灯影里,他眉宇间无丝毫倦色,灯光下,她轻轻柔柔一笑,近得前去,放下烛台,把长衣抖开,徐徐披在良人肩上,柔声道:“就算要忙公事,也该顾着身子。”
卢东篱回眸一笑,轻轻伸手,握住她按在自己肩头的柔夷,温暖的烛火照进眸子里,也只见一片暖暖的柔意:“我这边事忙,原是没白天没黑夜的,说了多少次,你不用等我。自顾自睡便是。”
靠得这么近,烛光这般亮,苏碗贞可以看到卢东篱满头黑发里隐约的银光白影,她的夫君,正值英年,已然华发生。
心间的酸楚只是一转瞬,便有了更多的温柔与骄傲,在那文士的双肩上,挑了多少人的身家性命,在这忙不完的公务中,又有着多少百姓的安居乐业。
纵使多情生华发,何憾何叹。
她在烛光下微笑:“我也没有特意等你,不过是正好把给风公子的信写完了,拿来给你看看。”
卢东篱笑道:“他原是个任性胡为的性子,也亏得你愿意这样费心应酬他。你既写好了,寄出了便是,倒也不用非得给我瞧。”
苏碗贞也不觉一笑,她的丈夫是谦谦君子,从来不背后论人是非、语出恶言,只有对那风劲节,有事没事,才会这样带着笑地骂两声。
“对了,他这些日子,都快把全国各地跑遍了,上次来信说,是要回乡了,你这信就寄到济县去吧。”卢东篱想起此事,忙又交待一声。
苏碗贞点点头:“即是他已游完全国,想来也还闲着,不如请他来做客吧。你们这等交情,也该聚一聚。”这念头一起,连她都有些神往了,那个风劲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风劲节,风劲节,自她嫁给卢东篱,生活中就似乎永远有着这个人的影子。
她的首饰是他送的,她的衣裳是用他赠的布料,照他给的款式做的,她理妆的明镜,她饰容的脂粉,都是他万里迢迢,遥遥寄来。
每隔几天,便能收到那人的信,今朝川西,明日河东,天涯海角,天地风情,都在那一封封书信中。
洞房花烛,交杯酒是他送的佳酿,偶有闲情,夫妻同赏明月看落花,必也少不了,他赠的美酒助兴。
偶尔听得相公闲时笑语,说起那人何等容华,何等风范,何等不俗,她也会不由得悠然神往。
君子之交淡如水,只凭着偶尔书信来往,已是尽兴,她却不免有些憧憬期待了。
那个风劲节,到底何等人物。
卢东篱听了这建议,却只是一愣,方才笑道:“那家伙,最是恃财傲物,放浪形骸,只不过恃的是钱财的财罢了。他做事没轻没重,只凭自己高兴,真要来了,怕不把你气死。”
苏碗贞骇笑:“若是如此,那就更要见一见了。”
卢东篱凝视她一会儿,这才笑笑,温言道:“他是这天地间最自由的人,他若要来,我们自当好好招待,他若不来,也就不用刻意去唤了。”
苏碗贞也望了他一会,这才点头:“好。”
卢东篱在灯下,看到妻子温柔婉约的笑容,有一瞬的失神,这个时候,风劲节又在哪里,又在做什么呢?可是仍依在美人怀里,笑闹饮酒,可是又弄得一身酒渍胭脂痕。
他不由笑笑,摇摇头,立时又把风劲节抛于脑后了。
他与风劲节的交情,可真是淡如水了,这算不算君子之交,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见到他的时候,颇为欢喜,同他谈话,如沐春风。然而再长久的时间不见,也不会太思念。看到他的来信,他的礼物,或笑或叹,却也不会想要刻意回信,可无论如何,隔着再遥远的时光,对他的记忆,依旧鲜明如昨日。
淡淡驱散这难得一瞬的怅然,他复又低下头,继续批阅公文。
苏碗贞在他身旁坐下,无声地倍伴着,眼眸里带着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