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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照青衫冷  梓涵-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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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息间星辰明灭,他独立中宵,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旁人急促的脚步声。

来的是锦瑟,仍旧穿了件红衫风风火火。

见到萧骋后她拍着胸脯边喘边道:“你果然还在这里,还真是痴呢。虹姨叫我让你先回,估计很快屋里那位贵客就要回转了,说是你们遇见了就只有尴尬,还是莫要遇见的好。”

萧骋低头望她,唇角一个苦涩的笑:“我是不是很懦弱无用?只懂得退避瑟缩,是个只顾自保的小人?”

锦瑟当然是不明白他话里深意,只管一路推他出门。

到门口时她立定身子,红唇贝齿微微一笑,恍然间也有些不俗的风韵。

挥手那刻她道:“后天是青衫哥哥二十一岁生辰,你想些法子让他开心,我有日子没见他笑了。”

后天!

萧骋只觉得这日子凑巧,一路上细想,到半道突然明白。

后天,便是那六十二日的尽头,晏青衫所言饶却自己的日子。

为什么是这日,为什么要选二十一生辰,他又凭什么饶却自己?

这些念头在心头杂集,渐渐的聚拢浓密,竟是透出种隐隐不祥的气息来。

血凝冻(上)一

次日圣上休朝,萧骋早早来到院里,只听见晏青衫已在房内吊嗓,那曲调铿锵,浑不似自己先前所闻,内里豪情只犹如金戈铁马踏来男儿扬名沙场。

这戏里熟习的情境叫萧骋好奇,忍不住将窗纱挑破往里瞧去。

屋内晏青衫端着方步,唱的是曲《罗成叫关》,一句“勒马停蹄站城道,金枪插在马鞍鞒”唱的豪情丛生巍峨八方,仿若他此刻正亲身跨马立在阵前,急切切只等以血来酬凌云志。

萧骋隔着层纱窗听他看他,渐渐的双目濡湿酸涩难当。

原来,他最擅长的不是旦角而是小生。

罗成叫关,这戏里的抱负期望,在他心底也许也深深埋藏吧。

他这样理想远在云端的人,却羽翼折断坠落泥沼,所以痛苦才比他人深切,所以才执拗着不肯放弃最后的尊严。

“何苦呢?”

萧骋发声,完全不由自主。

门内晏青衫闻声回头,那神色里是难得的不含冰霜。

他将房门打开,立在清早晨光里,那晨光便立马通透了几分,被他滤去了一切喧嚣繁芜。

萧骋还在窗前痴站,举止扭捏一如少年。

“能带我出去一日吗?”

晏青衫发声,连呼吸里都带着淡淡向往。

萧骋当下应了,明知道他这要求可能越了界叫他难为,可还是即刻应了。

“要去哪里?”他问。

“外面。”晏青衫答,同时踮起脚尖,心已飞越桓墙。

听到萧骋要带晏青衫外出的消息,那主事的团脸胖子圆睁双眼连下颚都尖削了几分,说是他做不得主要奏禀上头。

萧骋当下将脸沉了,甩出句狠话:“怎么,萧某以项上人头担保不会带你红人私逃,你信不过我?”

胖子再不敢多言,只得眼瞧他们出了门。

门外白蔼一片,是积雪难溶,晏青衫深吸口气,突然展开唇角轻轻一笑。

那刻萧骋痴了,仿若他心已沉浸寒潭千年,只等今日他这一笑将冰封开释。

“走吧。”他道:“你爱去哪都成。”

晏青衫点了点头,在前头引路,也没有目的方向,只顾往前。

他心情甚好,遇见什么都无限好奇,便连个烧饼摊也要驻足半天。

老板被他瞧得不好意思,又见他生的俊俏,便拿了个刚出炉热气腾腾的烧饼送他。

他将这烧饼捧着,粘粒芝麻入口,即刻又心满意得的往前去了。

萧骋在他身后紧跟,却是什么也不敢问不敢说。

害怕,害怕他那几乎可以预见的答案。

果然,走的久了晏青衫回身,含着笑道:“外面果然是好,我可有十年不曾外出了,只顾着从一个铺塌赶往另一个铺塌,一个欢场赴往另一个欢场。”

这就是萧骋害怕听到的答案,虽则早能预见,可还是叫他泪盈于眶。

见前面有家酒肆,他忙收拾心情挂起个笑说是去歇息歇息。

落座后店家送了上好佳酿来,晏青衫举起杯盏,在半空里遥敬萧骋,轻轻道了声对不起。

“对不起。”他道:“早先我以为你和他们是一路人,只不过披了张伪善的皮,言辞多有得罪了。”

萧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见临街有人扛了糖葫芦叫卖,突然起身问晏青衫可要吃糖葫芦。

晏青衫完全不知所谓,一个错愕的功夫萧骋已奔下楼去,追着那糖葫芦不知所踪。

许久许久不见他回转,晏青衫将跟前酒喝下泰半,渐渐明白了他用意。

他要许他自由,要他在这空隙里逃了去,后果由他担当。

是拳拳好意,只可惜他把勾栏院想的简单了。

他前脚下楼,后脚就有人在晏青衫临桌落座,长剑搁在手侧,吞吐着威慑的光。

晏青衫一时兴起,也举杯遥遥敬他,那人毫无所动,脸上神色寡然,一幅公事公办的腔调。

傍晚时分萧骋回转,见到晏青衫仍然在座时如被雷击,好一会才能挪步到桌前坐下。

此刻的晏青衫已然半醉了,将他那只胭脂红隔桌伸将过来,覆上萧骋手掌,道了声谢谢。

萧骋心内哗啦一响,有什么东西在瞬间崩塌。

算了,当时他想,就为这一握,他就忤逆他的三哥一次,人活在世,也总难免这一次任性妄纵。

“明日。”他道,想说的是他会尽力在他生辰时给他一份厚礼。

晏青衫却即刻接过了话头:“明日是我生辰,你愿不愿送我份厚礼?”

“什么?”萧骋回答,诧异两人是不是真心有灵犀。

“将锦瑟买下,待她长大,替她寻户平常善良的人家嫁了。”

晏青衫缓声道,脸上隐隐带笑,感觉身后已长出羽翼只待飞翔。

××××××××

××××××××

第二日是个晴天,阳光分外明媚灿烂。

晏青衫早早起床,寻了件最朴素的衣衫穿上,从暗处寻出那个小小琉璃瓶。

琉璃瓶内盛了少少浅黄色液体,是他多少寒暑苦心搜罗的毒药。

瓶内盛着他的解脱,他预谋已久的解脱。

解脱前,他只需向一人作别,一个至今渺然无踪的人。

贺兰珏。

十一年前他被家臣救走,曾信誓旦旦说定会在晏青衫二十岁前来救他脱难。

如今自己已多待他整整一年,可算是信守誓约不枉不负。

他不曾来,定是有他不能来的难处。

那样孤高自负的贺兰珏,如若有一线可能,又怎会弃前约不顾。

是以晏青衫不恨他,负了自己的是命运,而不是那自小为伴的贺兰珏。

贺兰珏,想起这名字晏青衫顿觉胸怀温暖,温暖的差点泪下。

这名字伴随他度过早先岁月,那些无忧清澈的岁月。

彼时他是贺兰珏的陪读,两人在红墙玉瓦下嘻笑打闹着长大,浑然不觉乱世飘摇。

还记得贺兰珏好胜,七岁时两人比拼谁能在一日背得《诗经》全文,他便窝在床角不吃不喝连连背了十二个时辰。

比试时当然是贺兰珏赢了,赢后他振臂高呼自己是天纵英才,呼完后又赏晏青衫一记暴栗,骂说是谁要他这直娘贼让他。

“直娘贼。”

想起这三字时晏青衫仍止不住笑,自己也不知那日得来这名号,被那天纵英才的贺兰珏时时挂在嘴边,一日里最少要唤上百来次。

贺兰眼里当时是只有他这个直娘贼的,直到八岁那年初春,才有第二个人勾起了他眼高于顶珏公子的兴致,那个人便是他的胞妹贺兰锦。

他们习惯称这粉娃娃叫锦儿,贺兰珏每日花费大把光阴去逗弄她,结果周岁时锦儿开口,第一个会唤的竟不是娘亲而是“锅锅”。

“锅锅,锅锅。”

锦儿蹒跚学步是总追着他们乱叫,贺兰珏在前头逗引,也总是将音调拖的极长回声“唉!”

这声“唉”字穿越了横亘其中的岁月坎坷,到如今晏青衫仍觉得犹在耳侧回鸣。

他将那尊琉璃瓶高持,遥敬那些岁月,还有岁月里刻骨铭心的人。

“贺兰珏。”他道:“我等你十年后又宽限一年,将你锦儿完璧还你,到如今我归去,可也算终不负你?”

门外寒风簌簌,似在答的确他不曾负他。

这答案里他仰头,将瓶内蛇毒缓缓服下,琉璃瓶儿映着他琉璃色眼眸,一般的安详静谧。



清早跨进勾栏院门的时候萧骋就觉着不对,不祥预感分外强烈。

像是早知道他要来,锦瑟提了个斗大包袱坐在门槛候他,嘴里不停叨念着什么。

萧骋弯腰仔细听了,她念的好像是方药单子:“雁来红三钱,蔓陀草五钱,菡萏二钱,月见草一两,隔年雪水熬煮,三碗变一碗……”

翻来覆去她就这么念着,见萧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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