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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周身带了层温文的忧郁,和程珍狱司偶尔套话,证明了我的推断。
抑郁症。
这样的人还能平静地来来去去,自愿承担路途风雨、恶劣的天气,没被折磨死真是个奇迹。
2007年大雪,她被大风刮进了湖里,哆哆嗦嗦地蹲在冰冷的探视室,身上披着厚厚的毯子,脚下滴了一圈水。程珍劝她回去,她拼命捂住遮盖,咳嗽着说:“小弦缺不缺什么?她怎么说的?愿意见我吗?我心里跳得厉害,想看到她才安心。”
我站在门后没出去,她支撑了一阵,的确熬不住了,被人抬了出去。
高烧,头痛,这是她后来告诉我的内容。
下个月她又来了,没事一样。
从这之后,我就完全记住了她的名字,静静贴近她时,真的能感受到她的心跳。
从来没有的感觉,安详、温暖。
冷双成的出现带动了我的情绪,我积极表现,寻求提前出狱机会。
2009年4月,我被提前释放,得知了一个惊天噩耗:简苍把我托付给冷双成,已经去世了。在我入狱后,她就积极奔走为我收集资料,呼吁上面严厉打击虐囚事件。
而且简苍的孩子,因为母体过于激动和操劳,不幸流失。萧政和她的感情日渐疏淡,离婚不离家,最后纠缠到死。
听完冷双成转述,我很吃惊,第一个反应就是跑,离开这个悲惨的世界。
萧政是爱简苍的吧?我一直在问自己,男人的爱到底是怎样的?
冷双成在后面追,我摆脱了她,但也说了心里话:饿了就来找你。现在和你在一起,我怕自身的暴躁伤害到你。
心里一团糟,感觉压集了很多东西。海边吹了一夜风,我理清了思绪:先呆在北部,赚足200万带给简单做学费。
老皮对我很好,小皮很怕我,这就是加油站的生活。镇子民风淳朴,和乡亲打交道不需要用脑子,适合我落脚。我在这里打了一个月工,碰见的第一个“熟人”是后来的杨散。
杨散开奥迪来洗车,我当时没认出他,长得像阿澈的男人。
阿澈在我心里,早没了影子,监狱里都是女人,我对男人的长相没有任何概念。
现在回想起来,才隐约记起他脸色发白,欲言又止。
不管。
和我无关的事情一概不管,就算和我有关也得看我个人喜好,愿意去搭理才行。
七年的牢狱之灾,我早已学得冷酷和残忍。弱肉强食的世界,心计深、拳头狠才是生存法则。
辗转去了边缘酒吧,认识了一群活泼的人,他们男女不分,性别混乱,生活没有作息规律,开始时我很不适应。
阿汀身上有文雅气息,捕捉到了难得可贵的感觉,我默认了他的靠近。他总是拿不同海报甄分我的记忆力,其实我知道他在担心我泄露底细,他是造型师阿kin的秘密,适宜地保持了沉默。
每个人混口饭吃都不容易,何必伤及自尊,要把什么都掏开?更何况对于心机浅、眼睛干净的斯文人,我一向偏爱。
阿汀,冷双成,依依,李离,半个白寒,半个康盛,都是我放下心防的对象——白寒和康盛似是而非的明朗大方,是我只给了一半信任的原因。
阿汀拿布拉德皮特给我看,当时我还是区分不了男人的脸,老实表示不记得。
我并没有撒谎,期间杨散来过两次,我彻底忘光了。
再到后面,我住进了依依公寓,和白寒他们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
白寒有时像任性的大孩子,和依依一起老爱缠着我。等我看电视时,他坐在旁边,偷偷打量我,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和第一次见面的杨散一样。
我知道肯定有事,但我沉得出气,不问。
他们带我去理疗,我不耐烦,邀我出去玩,我懒得动,等再次听到冷双成的一些消息,这种局面才渐渐好转。
街边看见过顾翊和凌艺雅,没留意,只是察觉到依依情绪有些不对劲,符合焦虑的迹象,在后面又一次得到证实:顾翊权势、外在条件吸引了不少女人的追求,很不幸依依也是其中一个盲目者。
最让我震惊的是,顾翊这样的男人竟然声称他是冷双成的男朋友。他们两个人,身份不搭配,气质不相协,一个是狮子,一个是绵羊,就好像多年前的萧政和简苍。
我不希望她重蹈覆辙,想了个办法来试探他们。
果然情人眼里容不得沙子。冷双成面带不愉,吃醋时一直想摆脱顾翊的纠缠;顾翊完全忽视周围的人,低下声音哄着她,听说她是为了我来北部,忍着没发作。
他们的眼睛骗不了我,尤其是顾翊的眼睛。
多年前做警察的结论,如果一个人面临变故不眨下眼睛,证明这个人心性足够坚硬,不能用常人手段来对付他。
后面多接触他几次,直接告诉我,他绝非善类,和七年后的我很相似。
奸诈、表里不如一。
既然爱着冷双成,能对凌艺雅按兵不动,显然背后有深层次的原因,从他对付小皮、责难白寒的手腕来看,应该是倒台凌府的计划。
我完全猜测的,没有一点证据,想到他是从长远利益出发,我整凌艺雅时不惊动他,也不暴露他的心机。在这之前的晚会上,我还曾经为难过他,都被他冷淡避开,不做正面冲突。
暗笑。
顾翊强大的锋芒在沙小弦面前也要转个弯。怎么不令人牢记。
冷双成被砸的那一晚,告诫过我不要招惹顾翊,趁着火气我狠打他一顿,他不躲不还手,表现得还算个男人,暂时改变了我对他的怨恨,只剩下眼里一点火星了。接冷双成回港旗,终于逼他出手躲避了,生性好胜的我根本忘了地点时间,只打得兴起,酣畅淋漓。
我想我骨子里肯定是个武夫,崇尚技艺高超之人,顾翊没还手,更加激起了我的好奇。
难道他真的很厉害?
究竟有多厉害?
小皮提起他的名字就抖,话都说得不利索。冷双成忌讳谈他的名字,只要不说顾翊两个字,她的生活风平浪静。
我的这点隐秘心性,造成我无形之中偏向了顾翊,改变了逢斯文不抵抗的习惯。
早在和依依上街外出时,我下意识地养成一个习惯,侧头观察路边行人,凭借模糊不清的记忆,努力辨认七年前逃掉的劫匪。
还有两个,到现在一直没音讯,白寒说当年的组长做了总警司,这件案子就搁置下来了。家属抚恤金发放下去,主驾程家搬离北部,消失了踪迹。
“沙宝,你在看什么?”很多人发现我面对街道,这样问。
“找人。”千篇一律的回答。
“找谁?”
“以前的‘朋友’。”
记起往事用了我很多脑筋,由杨散一个偶然的契机引发的。
杨散对我的称呼变动混乱,人前喊我沙宝,人后喊我小弦,还问我记不记得从前。我对他没有多少印象和好感,只觉得这个人的眼睛很深,看不到底部,凝视我时太过于专注,带了点意蕴不清的味道。
潜意识里认为这种人不简单,年纪不大,时值三十六能在商政两界呼风唤雨,私下里的城府和手段肯定深广。他只和白寒交好,无任何负面报道,在杨宅走动一圈,没有发现异常,简直干净完美,十足的好好先生。
他掏出手帕给我擦水,给我铺垫餐巾,这些细节慢慢凸显在脑海里,过了很久才发现都是阿澈的习惯。
杨散从来不提阿澈的名字,白寒亦然,好像是约定,又好像是隐语。
似乎有团雾堵住面前,随着他一点点靠近,一点点渗入,阿澈的脸清晰了起来。
震惊。
杨散长得像阿澈,尤其是脸部轮廓,但不完全一致,隐隐约约相似。我也曾经对着他的脸端详,思前想后拿不准他是不是阿澈。
“沙宝,你在看我吗?”他总是微笑着问,显得高兴。
我静坐不动,注视几秒钟,眼睛里应该不带半点情绪——多年的磨难,已经足够我藏起所有的感情。
我的冷淡引得他微微叹息:“沙宝,我心里其实也矛盾,只是不能说。”
他在矛盾什么?他不能说什么?很少看到他表露心声。
我只知道,他和白寒亲密,白寒很听他的话,他的财力扶植了很多势力。阿澈以前也认识白寒,不大熟,难道他真的是阿澈?
我开始试探。
“慢慢地明白道理,多爱护自己,不要轻易爱上任何人。”我对依依说,同时对在座的两个男人说,表明我不相信任何人,包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