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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又接到了神都那边来的一封密信,王上打算将六爷招回,已稳定朝纲,也顺道震慑豫王。我将这封密信立即转往泸州。王上的打算不错,可六爷还会如以前一样么?用六爷的威势来震慑朝纲,谁说不是一记引狼入室?
不过这也由不得他了,神都那边诸皇子为夺储位已斗得你死我活,朝局混乱不堪,没有六爷这样的贵胄出面恐怕是无论如何也定不下来,搞不好,弑父弑君的事也会发生。
六月初,泸州传回消息,六爷打算班师回凌州了。一来是王上下了三道圣谕,算是千求万乞的低声下气了。再来是太妃,也就是六爷母亲的祭日也到了。既然六爷初次出兵东南,不到两个月工夫就拿下泸州,对于东南是个极大震慑,而其他军事力量一时都纷纷不敢出战,整个东南在短时间内并不会有异动,那六爷回来,就可以好好应付一下王上了。这一步虽说不要紧,但走得好与不好,却也是关系大局。
六月十七,六爷回到凌州。一宅子的人接到消息,早在卯时就到城外迎候。拘缘已是快临盆的身子,但却是怎么劝也劝不住,只能多派了三个仆妇,又特备了一架车给她,以便随时应急。已近六月下旬,天气渐渐发热,早晨多少还算清凉,但一过辰时,这热劲儿就上来了,远处还是不见军马的影子。
“都足足一个时辰了,几位夫人先歇歇吧,身子要紧。”到底是见惯场面的人,枕霞见修月、张烟几个都已有些吃力,忙吩咐下人搬来凳子,又叫上几碗温茶。
拘缘此时已被接到树荫下歇息,原本纤细的腰身如今被腹中的胎儿撑得老大,笨重中又有一种特别的憨态。她也正望着官道频频翘首期盼呢,每一个眼神都显出她的焦急与渴盼。
“情之所钟,正是我辈中人。”燕巧半靠着树杆轻语,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人觉得她是带着讥诮的。
我朝她看一眼,一时不知该不该接话,总觉得自从那一剑之后,燕巧变得有些犀利也有些尖锐了,她的话里总是透着些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似是提醒,似是不平,有时甚至是埋怨。想不通透的事太多,我的眼光不禁又向张烟与秋航身上掠去。她们如今已成陌路了吧?是呀,视而不见的冷漠,不但秋航有,就连张烟也有了。尽管修月仍是温温和和的,但看其他三人的脸色,多少也有些显得虚假和敷衍。
唉……我心里暗叹一声,回过头,却见燕巧正看着我,眼神深邃。
“怎么了?”我轻问。
她的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终究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我还想再问,但远处已传来一阵车马的喧嚣声。六爷来了。所有人都整肃地立好,排开一条道。
首先是烈烈招展的旌旗,再是开路的将军,前队一过,六爷傲岸的身影在一匹黑马上就像初升的旭日一样直射入众人的眼,那样灿亮,在六月的日照中显得锐气无比,纵然他依旧是冷淡的,但给人的感觉却明显得展出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这是一种真正的手握天下的感觉。看到这样的身影,要说心里没有震动那是自欺欺人。天下,我忽然冒出一个疑问,当六爷终于得到天下的时候,他真的就是十分的满足与欣悦了么?就真的没有什么未尽的遗憾了么?
唔,这又关我何事呢!真是庸人自扰。我甩了下头,开始在人群中逡巡,想找虞靖的身影。跟在六爷身后的有谌鹊、宣霁、鲜于醇……啊,找到了,虞靖!跟在那里的不就是虞靖么?我拉拉燕巧的衣袖,示意她看。
“呵!晒得像包公了。”燕巧轻声笑着,满脸的欣慰,她顿一顿,说出我俩都安心的话,“还好,没受伤……”
“是呀,真好!”
队伍停下,六爷也翻身下马。修月、拘缘她们马上上前行礼。“六爷……”
六爷虚手一扶,并未上前,只是口中应道:“好。”他眼光朝她们划过,“近来都好吧?”
这算是很贴心的问话了,就见拘缘、修月她们都有些激动,口中却只能抖抖地应着“好,劳六爷挂怀……”
“嗯。”六爷轻轻一点头,含笑看了眼拘缘挺大的肚子,又扫过修月和张烟,“都是有孕的人,大可不必出迎。”说罢将马缰扔给身后的小厮,引着一群人就要登车,却在上车时忽然顿了顿,他回过头来,朝人群中一扫,似在找什么人。
我和燕巧都有些迷糊,正自奇怪间,我感到一道如清水般的目光在我身上略略一顿,随后就又转了开去,他终于上车,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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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回到府中,少不得又是一阵热闹,各人都先回房休息梳洗,而我刚好就空下。
“虞靖,快回房,我早上就给你备下了好吃的了!在军中日子苦吧?一定没好好吃过饭,走!快回房。”我和燕巧拉着满脸风尘的虞靖就回到屋里。
等洗好了一身清爽地坐在桌前的时候,果然,虞靖看到燕巧端上一碗碗的菜眼睛都发了直,“啊!终于可以吃到像食物的东西了……唔,好吃,好吃。”虞靖挟起一块翡翠鸡肉大嚼着,边吃边含糊地说着,“呵呵,就知道你们够义气,记挂我……在营里吃的都不是人吃的,……什么干面佐马肉……少有荤腥的日子,就算有也是又硬又臭……难吃死了……”
我和燕巧两人傻呆呆地朝着她笑,只想好好看看她,两个半月的军旅生活让她黑了许多,人也清瘦了,但整个面上却有一股英气,让人看得好生羡慕。
燕巧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戳戳她,“老实交待,没受什么伤吧?”
我也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只等她说有就去拿药,天知道,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把滇云白药都买上了。
虞靖不好意思地笑笑,“哪有机会受什么伤!唯一算得上是受伤的一次就是下马时滑了一脚,跌破膝盖而已。”
我和燕巧松了口气,“那伤好了么?我这里有滇云白药……”
“哇!”虞靖瞪住我,“你哪来的钱啊?白药可是贵死人的那种。”
“你想,我一个整理各州县军务的人,又可插手管管府中要务,手头上还少得了钱?当然这个来路很正就是了。”绝对不是什么受贿。
虞靖笑看我一眼,“我知道。”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开口,“啊,上次与江尚孝对磊,还多亏你的‘试守孝子’呢!”
我心一抖,连忙笑着回道:“呵呵,当时也正愁着呢!正好燕巧问起江尚孝这个人物,我就说起了师傅曾经给我说过的笑话,不知怎地,脑中一道灵光就记起了这个……哎,不说这个,你行军打仗时都有些什么新鲜事啊?”
“啊!说起这个啊,除了辛苦,还是辛苦。”虞靖指指自己的腰,“每天赶路,我虽是骑马,可一整天坐下来,腰真的直不起来。不过晚上将士烤着篝火,有些还会吹铁笛……绝没有那种‘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的悲凉,倒是有着天高地阔的豪迈之情,有些宁静,又有些高昂……我在那一刻才知道什么叫作好男儿志在四方……啊!当然也有很不好的一点。”虞靖的情绪忽然急转直下,一张充满神往的脸就这么一瞬间变成一个苦瓜,“洗澡是个大问题啊,那些兵士都是看着河流小溪就打着个赤膊跳下河,我只有在宣霁笑弄的眼光下闪开,然后愁自己的问题。”
哦……我和燕巧听完后也不理她的瞪视,就伏在桌上大笑,“哈哈哈哈…虞靖啊虞靖……哈哈……”
“平澜姑娘,虞靖姑娘,六爷传你们去书房。”这时门外忽然来了个小丫环。
“好,就来了。”我和虞靖对视一眼,只能站起身,虞靖还最后挟了筷鱼香肉丝在口中。
“放心,这菜我给你热着,等你们回来……。”燕巧在身后忍笑地说了一句,惹来虞靖一个白眼。
来到书房,六爷一身浅紫的夏衫,已端坐在首座,其他几位也都换了衣裳坐定。
我和虞靖上前行礼,“六爷,鲜于将军,几位先生。”
“罢了。”六爷一摆手,让我们进屋。
宣霁第一个开口,依旧是那么笑嘻嘻地,“呵呵,水先生的弟子到底非同一般哪!虞姑娘其军事谋略让人惊诧,而平澜姑娘远在千里之外,却也能助战降敌,真是大才啊!……听说那面‘试守孝子’的锦旗一送到,江尚孝就气得把书案都劈成了两半呢!呵呵,真是绝哪!”
我淡淡一笑,敛身一礼,“宣先生过誉了,平澜学识浅薄,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