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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
唐蘅正要进屋,苏风沂忽然拉住他,笑着道:“子忻的床太小,两位的个子都这么大,只怕挤着不舒服。阿蘅,到我房里去睡罢。”
“我去睡,你怎么办?”
“我到轻禅那里挤一挤。”
冷杉与古藤
第十九章
苏风沂溜进沈轻禅的屋子时,发现窗帘掀开一角,她正坐在床头出神地望着窗外墨色的天空。
几粒星辰孤零零地闪烁着,夜色无边,空气清冷。
听见她的脚步,沈轻禅没有回头,只是幽幽地叹道:“子忻把所有的镜子都拿走了。”
苏风沂挤到床上,裹着毯子,也将脸凑到窗边向外张望,随手从怀里掏出块小镜子递给她:“我有镜子,你要看么?”
不知用了什么灵药,她脸上的红肿消褪得很快,亦憔悴了许多。对着镜子端详了片刻,什么也没说,又将镜子还给了苏风沂。
“小时候,每到夏夜,我最喜欢干的一件事就是趴在井台边看星星。我妈妈给我讲过好多神话……”苏风沂轻轻道。
“我不是很喜欢我娘,”沈轻禅淡淡道,“我在她心中的位置远不及我那几个哥哥。自从五哥去世,她天天以泪洗面,难过得好像疯掉一样。如果死的那个人是我,她一定不会那么难受。”
不知该如果回答,苏风沂只好苦笑。
“她要我想法子接近倾葵,伺机打听郭倾竹的下落,”沈轻禅的脸上露出讥讽之色,“她说,‘为了哥哥的血仇你要不惜一切手段。’她甚至说,她知道为了达到目的我一向有很多办法,不然我也弄不到那把罕世的名剑。”
苏风沂吃了一惊:“原来你并不……”
沈轻禅摇摇头:“我第一次见到倾葵的时候,倾葵并不认得我。他大哥将他保护得很好,一直隐藏他的身份,从不曾让他介入过郭沈两家的纠葛。——他化名刘骏,在西北一带活动。我当时自侍武功,便跑去找他比剑。条件是如果我赢了,他跟我回三和镖局。你知道,只要我们手里有郭倾葵,就不愁引不来郭倾竹。”
“你赢了?”
“我们没有交手。”
“为什么?”
“他说,他与我素昧平生且无冤无仇,何必为上一代的纠纷拼个你死我活。我向他列举我们沈家有多少亲人死在郭家人手里,他说他也可以列出同样的名单来。但他向我保证,他很晚才知道这些事,且从未参与过任何一次行动。他只想好好地过自己喜欢过的生活,如此而已。他甚至还说,既然我千里迢迢地到了这荒无人烟的西北,他愿意请我吃一顿本地最好的羊肉泡馍,算是尽地主之谊。”说到这里,她脸上忽现柔和之色,“他很穷,却很大方。”
苏风沂叹道:“他说得一点也没错,冤冤相报何时了——”
“可惜这世上的对错并不由我们来决定,” 沈轻禅苦笑,“可是他还是被我一句话给骗到了这里。——临走时我告诉他,我的几个哥哥正雇人全力追杀郭倾竹,已令他不止一次受过重伤。他担心大哥的安危,果然跟了过来。我们在路上同行了三个月,相安无事。可我现在十分后悔……也许不告诉他这些,让他留在西北反而安全。现在我怎么劝他走他也不肯。实际上,他已被我的几个兄弟牢牢盯上,就算想走也走不掉。”
“所以你只好总和他呆在一起,好让你兄弟投鼠忌器?”
“郭倾竹杀了我的大哥和五哥,手段残忍,且一直发誓要将沈家斩尽杀绝。我不可能原谅他,他更不可能原谅我们。”说这话时,她的手是冰凉的,眼中露出恐惧之色,“他若知道我与倾葵的事,也不会原谅倾葵,肯定会先杀了我。我的家人也不会放过我。”
苏风沂的心陡然一寒,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倾葵和我都避免谈论此事,过一天算一天罢。”
苏风沂愣住,无语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沈轻禅又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们的名字里都有一个‘禅’字么?”
苏风沂摇了摇头。
“因为倾葵的父亲叫‘郭启禅’。我爹给我们起这个名字,就是为了告诉我们,沈郭两家的后代不可能结合在一起。”
见她目中一片迷茫,苏风沂握住她的手,轻轻道:“我一直忘了告诉你,昨天夜里我见过郭倾竹,和他交了手,我刺瞎了他的一只眼珠,算是替你报了仇。”
她以为听见这个消息她会高兴,不料她身子猛地一抖,颤声道:“你……你怎会刺瞎他的眼睛?你的武功远不如他!”
“他太骄傲,才会失手。”
她幽幽地叹了一声:“我虽要多谢你替我报了仇,不过,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有什么后果?”
“因为有个郭倾竹,我们两家几乎势均力敌。虽说沈家人多势众,但我们家大业大,有镖局的生意要照顾,实际上匀不出很多人手来对付郭氏兄弟。何况郭倾竹武功高强,又总在暗处,多半时候是我们着了他的道儿。一旦他受了重伤,形势就倒转过来。倾葵无人暗中照应,会很危险……”
苏风沂一听,出了一身冷汗,忙道:“你放心,咱们至少还有唐蘅。”
不知为什么,两个女人一想到唐蘅,亲切感由然而生。沈轻禅知道唐蘅的武功远在他实际的排名之上。两人对视片刻,不发一言。过了一会儿,知她越想越怕,沈轻禅揪了揪苏风沂的脸蛋,强笑:“咱们说点别的吧。别为我担心,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双双逃走。”
夜凉如水。
两人缩进被子里,各怀心事,都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听着墙头蟋蟀低鸣,楼外蛙声不断。接着“咚咚”两响,窗外已敲了二鼓。苏风沂忽然捅了捅沈轻禅,压低嗓子悄悄问道:
“轻禅,问你一个女人的问题:那个……第一次会很痛么?”
“第一次?什么第一次?”明明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沈轻禅故意装糊涂。
“第一次,你和他……”
“我的第一次发生在唐门。”
“说来听听,我想知道……”
“很痛。痛得要命。痛到你会恨这个人,会大半年都不想理他。”
“真的?”
“反正我是这样的,何况我不喜欢那个人。若不是为了弄到那把剑,我也不会这么做。”
过了一会,见苏风沂怔怔地没有回话,又道:“没事,第二次就好了。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我怎能把你教坏……”
黑暗中,苏风沂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烛光下,他的肌肤是银色的。他像往日那样浅浅地眯着眼从一旁打量她。
——你妈妈是丫环,你也是丫环。你知道什么是通房丫环?
——通房丫环的意思是,你妈妈是我父亲的,你是我的。
淫荡的眼光将她里里外外地吞吐着。
给我倒杯茶。
她战战兢兢地提起茶壶。
他忽然一把捏住了她的手,将她扯到自己的怀里。
她听见衣裳撕裂之声。
那只滑腻的手无处不在。
她咬了他,狠狠地咬了他。
“太晚了,”苏风沂轻轻道,“睡吧。”
… …
他披着漆黑的斗篷,站在一棵树的阴影里,凄冷的月光洒下来,仿佛给那件纯丝的斗篷套上一层薄冰。
他是杀手,正等待着主顾的到来。
每次谈生意他都会选择一个开阔且充满阴影之处,将自己的脸藏在斗篷宽大的帽子里。狭窄的长剑竹棍般别在腰下。他的手一直握着剑把,森寒的剑气透过肌肤,水波般漾入他的眼眸。
主顾准时到达,也披着一件斗篷。
那是个姿态优雅的女人,年纪四十来岁,眼角边虽已有了细细的皱纹,却仍然很美。女人戴着一双长长墨绿色的手套,和斗篷的颜色完全一样。她笔直向他走去,在五尺之处稍停了片刻,眯着眼判断了一下这个人是不是她要见的人,然后,显然得出了肯定的结论,她走到他面前,从容地摘下了手套和风帽,露出一张让每个见过她的男人无法忘记的面容。
一双睿智的眼睛向人凝眸而视,他觉察到她的目光深处有一丝暗藏的坚硬。
作为一个信誉良好的杀手,他的主顾中有不少女人。这些女人找到他时,一般都很紧张,因为暗杀毕竟不是一件好事,理由也多半说不出口。她们多半会结结巴巴的说出自己的要求,跟他讨价还价,反复叮嘱他保守机密,好像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些什么。对于这些女人,他的态度会很宽容。每当她们躲躲闪闪如惊弓之鸟般与他会面时,他都会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