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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中更诚意拳拳,言道亦自急朝廷之急,只待他把事情安排妥当,定快马加鞭赶回京城,以为太后及皇上略尽绵薄之力。
朝中众人面面相觑,这信里含义再明显不过。
翌日,便有官员上疏,为解燃眉之急,应行权宜之策,请太后下旨将晏书复调入京,夏闲娉之父夏竦当堂出列反驳,然附议或派系不明者居多,明确反对者零星,他孤掌难鸣,终被支持一方的大臣们驳斥得再缄口不言。
刘娥暗恼不已,不说同白世非素来交好的赵祯特地置身事外,几位与晏书颇有交情的老臣子也都出列陈情,加上连日来各地急报如飞,牍上已积了厚厚一摞,事态紧急再拖无可拖,她心里虽大为不甘,然国事当头,也无法一意孤行而置朝中居高不下的呼声于不顾。
又几日,钦差大臣终于携圣旨连夜赶往应天府,令晏书官复原职,择日返京,那钦差回来时便携了白世非亲笔书信一封,私下差人送至白府二管家邓达园的手中。
与朝廷上不曾间歇的唇枪舌剑相比起来,白府则显得分外安宁。
画室里,晏迎春运笔挥毫,或精心勾勒,或浓色淡抹,画着窗外碧水池中迎风招展的荷花,陪伴一旁的尚坠坐在椅子里,没什么精神地观看着晏迎春作画,;间或恹恹地掩嘴打个哈欠。
晏迎春看她一眼:“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尚坠摇摇头:“一个人待着更闷。”
“过几日我会再到山上去,与无心庵里的师父们一同斋戒半旬。”
尚坠不以为然:“你又是茹素,又是上山,底下都江堰市在猜测大夫人极可能会做一个在家修行的居士,就只差没传出你想遁入空门了。”
晏迎春笑着别开话题:“公子什么时候回来?出门已好些日子了。”
“邵管家说上下这几日便该回来,老爷要返京了吗?”
“娘的信里是这么说,仿佛对夏闲娉的爹还颇有微词。”
尚坠笑了笑:“和你相比,我怎么总觉得二夫人好像更不待见我似的。”
“你小心为妙,女子忌妒起来面目尤为可憎,还有你那笛子,也最好趁早要回来。”见尚坠无精打采地又打了个哈欠,晏迎春不禁好奇,“他仍未知道吗?”
尚坠唇一勾:“聪明一世,难免糊涂一时。”
“你也适可而止,改日他若知道,怪责起来只怕便连我也容不了。”晏迎春叹气,再度执起画笔,“你先回去罢,我把这个画完。”
尚坠不再做声,看看天色已近午,这时候汤药应送往疏月庭了,便从椅子里站起来。
其实也不是没想过,瞒着他的后果极可能会连累身边诸人,可就这么告诉他,她又不是那般乐意,心里也始终有着几分难以理顺的顾虑,在说与不说之间踌躇难定,不紧不慢中也就日复一日地拖了下来。
第十三章 悔曾寻错处
不知不觉间走到至膳厅,若是平时,只要远远听闻屋子里传出声音,尚坠定已悄然绕道而行,只是今日她心中有事而没多加留意,这便疏忽了。
“那丫头!”
一声突如其来的吃喝打断了游走的思绪,尚坠一愣停步,转首看向声音来处,厅堂里夏闲娉与张绿漾正在用膳,七八个仆人侍候在侧,只是不知何故没见大管家邵印的影子。
叫住她的人正是把玉笛抢走的张绿漾。
微犹豫了一下,尚坠转身走过去,抬腿跨入门槛,施礼道:“奴婢见过二夫人,三夫人。”
张绿漾一撇嘴角:“你是不是没把我们这些夫人放在眼里啊?”
夏闲娉眼底冷光暗闪,掠过尚坠后转而看了张绿漾一眼。
尚坠低声谨应:“奴婢不敢。”
张绿漾嗤声哼道:“那怎么你身为丫头,路过主子在的地儿,也不进来问候一声!”
这话一出,夏闲娉终于确定张绿漾在找尚坠落的麻烦,眼内霎时滑过一抹刻骨怨芒,她本来不在愁找不到机会整治这丫头,没想张绿漾倒先出手了。
“奴婢才刚在画室帮小姐研磨时把衣裳弄脏了,怕进来会碍观瞻,扰了两位夫人的食兴,故而打算先去换过衣裳,再回来侍候二位夫人。”尚坠恭声道,回答得竟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以至张绿漾被噎得一时做声不得。
夏闲娉看这情形,便放下手中茶杯,冷声道:“给我倒杯茶来。”
“是。”尚坠垂下长睫,要来的始终还是会来。
在她转身瞬间,夏闲娉向昭缇暗暗递了个眼色,昭缇跟随她多年,自然明了她的暗示,对她微微颔首,倒把旁边的张绿漾看得一愣,不知道这主仆俩在打什么主意。
尚坠把茶斟好,端过来递给夏闲娉。
夏闲娉抬手去接,却一下没拿稳杯子,茶水泼溅出来落在手背上,她烫得哟声一叫,紧接着“啪”的一声脆响,尚坠已被昭缇猛地甩了一巴掌:“你个jian人!倒这么满想烫死我家小姐吗?!”
尚坠被打得头都侧了过去,只觉耳朵里嗡嗡作响,一阵头晕目眩,几乎站也站不稳,而她嫩白的半边颜面已清晰浮起几道通红指痕,嘴角也隐约见到一丝裂开血痕,可想而知下手的人有多狠。
在场的仆人全呆住了,张绿漾第一个反应过来,跳起来指着昭缇破口大骂:“你也不过是个下jian婢子!在这儿撒什么野!”她虽然也很讨厌那丫头,但也不至于动手打人吧!
昭缇不哼声,只站回夏闲娉身后,对张绿漾的的叫骂根本不理不睬。
不知哪位年长的仆人先回过神,低声惶道:“快去把邵管家请来。”
夏闲娉唇一抿:“谁敢出这门口!”
她喝止的同时有个厮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低着头匆匆往外走,把夏闲娉气得便要从椅子里霍然起立。
就在这混乱当中门口忽然传来:“怎么了?”
这一声让全场顿然安静。
谁也没想到出门多时的白世非竟恰在此时回来,他的眸光停在尚坠红肿的半边脸颊上,眉心略皱,继而望进她的眼瞳,从他进来伊始,她神色冷凝若冰,且始终一声不发,没人知道挨了打的她心里在想什么。
跟在白世非身后进来的邵印一看眼前情形,惯常处变不惊的他连脸都变了,不为人察地摇了摇头,对旁边小厮道:“速去冰窖取些冰来。”
温和不再的眸光扫过强自镇静的夏闲娉和面带怯然的张绿漾,白世非在餐桌旁捡了张圆凳子坐下,轻笑问道:“怎么回事?”
没有人敢出声,仆人们全都胆战心惊地低垂着头,只缩躲在夏闲娉身后的昭缇嗫嚅了一下,然而白世非脸上仿佛带着一丝无温寒气的浅笑,不知为何让她恐惧得始终不敢上前。
小厮很快便拎端着一小桶冰块跑了回来。
白世非望向尚坠,淡声道:“过来。”
尚坠静立不动,过了片刻,屋子里所有仆人祈求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她身上,被迫不过她面上浮起一抹厌色,缓步走到白世非跟前。
手掌搭上她的腰将人揽近,下一瞬她已被强迫坐在他的腿上,坐在餐桌对面的夏闲娉和张绿漾当即绿了脸,紧接着在她们面前凌空扔下的冰块激射起桌上的菜汁汤水,把尖叫着来不及遮挡的两人溅了一身一脸。
白世非也不看两人,若无其事地弹了下染湿的指尖,接过邵印递来的绢纱,卷起桶里冰块,轻轻印上尚坠肿痛的脸。
被汤汁溅得狼狈至极的夏闲娉看在眼内,恨得差点儿把下唇咬破。
意识到就连主子也很可能自身难保,昭缇吓得赶紧上闪跪倒,颤声道:“是奴婢打……打了尚坠姑娘。”
“为什么?”自嘴里吐出不带情绪的三个字,白世非的眸光始终没有离开尚坠的脸,见她被冰块冻得脑袋一侧,他无阻同情地叹了口气。
“因……因为她端茶给小……小姐时,烫……烫了小姐的手。”
拿着冰块的手一顿,白世非转过尚坠的脸正对自己,极其不悦,“为何你会在这里端茶?”
尚坠依旧抿着唇不肯哼声。
手忙脚乱拭罢身上黏腻的张绿漾偷看她一眼,怯惧轻唤:“世非——哥哥。”
便这充满忐忑的不安叫声,已能让人明白个事情大概,白世非只是充耳不闻,手中冰块再度敷上尚坠的脸颊,眼角斜光掠过跪在地上的昭缇,说话仍旧不温不火:“给我倒杯茶来。”
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的昭缇满怀恐惧地站了起来,转身走向茶案,看着眼前形状不一的七八个茶壶,犹豫着不知该斟哪个,便挑了最大的一壶,倒好回到白世非面前,却不敢擅自放下,端着杯子全身颤抖地等他指示。
白世非放下手中渗水的绢纱,取过另一块再卷起冰块:“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