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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空中开了两枪,聊以给孩子们壮胆。
不知为何,一会儿之后,阳光,从森林的缝隙中洒落下来,鸟儿,在树木中盘旋歌唱。一切都仿佛没有存在过,就像是幻觉。
康红开完枪后就像虚脱了,软软地抱着我说,可乐,你说世上真的有没有鬼。
中午出了森林,正要在一片缓缓的草坪上休息。青青爸说趁天色好快走,天黑之前必须渡过青片河,否则明天过不了红棉岭。
可这时队伍发生严重的分歧,一部分人嚷着不想过青片河了,因为过了河还得翻过红棉岭、银锭山,就算到了北县县城也不知是否能有救援,所以不如转道宁县;还有一部分人想返回景家山平台上,说那里其实最安全。一时众说纷纭,不少群众甚至哭着说不想再跑了,太累了,没有被震死,却要被跑死了,它实在要震死我,就震死算球。
想返回景家山平台的被康红说服,她说那瘴气虽不是什么妖怪但肯定有毒,人少的话说不定真被卷进去了,你们又没有枪辟邪。众人想着刚才的瘴气就后怕,不说话了。
可另一小拨要去宁县的人,在书记带领下,和我们分道扬镳了。
李可乐寻人记 第九部分(14)
天降大雨,山路泥泞,好多孩子的鞋陷在泥里拔不出来了,由于赶路又不可能停下来找鞋子,孩子们就光着脚跑,我一直背着丽君,她的鞋早在森林里就跑得不见了,脚上全是泡。康红也背着一个孩子,我说你刚动了手术不能太用力,免得伤口挣得裂了,康红脸色苍白,说到了青片河就行。
大雨中,我真后悔当初发的那个白眼誓,说要是骗康红的话就会被山石掉下来砸死、就会被森林里的野兽咬死、就会被洪水淹死……看来以后不能乱发誓,急急冲了一程,雨居然停了,看到眼前出现了一片缓坡,前面就是青片河,人们正在过河。松一口气,我实在背不动丽君了,躺在地下大口喘气,康红也躺在地上,脸上尽是豆大的汗珠,手捂住下腹呻吟,我让丽君自己先跑,丽君说我要和你在一起,我说叔叔要死了,死了你知道吗,就是再也撒不了谎、骗不了人了。丽君哭着说,叔叔是好人,绝对不骗人,你死了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康红忽然在旁边笑起来,李可乐,你真讨女孩子喜欢,连这么小的女孩都喜欢上你了。
我有气无力地说,我想让你喜欢我,你干不干。
*******
我是抱着康红过青片河的,她伤口还未痊愈,如果沾了水容易感染引起腹腔炎。不能背,也不能扛,怕压着她正在长拢的伤口。
我抱着她过河,一边趟水,还在一边问她,我想让你喜欢我,干不干。
康红闭着眼,不说话,像睡着了一样。
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大雨之后的夕阳最好看,一抹嫣红打在她脸上,像喝醉了一样。可以想象这个情景其实还是有点浪漫,当时空气湿润、河面升雾,逆光中我抱着她淌在宽宽的青片河中,就像幕布后面一对缓缓而行的皮影戏。我每走一步就问一句,喜欢我,干不干。声音渐渐传来,就像号子,在河面上留下回音。
这是我过河之前跟她商量好的,因为我怕自己体力不支,抱着抱着就把她掉水里去,所以必须要有打气的口号,喊加油太没创意,喊雄起太没情调,我就想起这句,她先说不干,后来就同意了,她说她同意的原因,一是真怕我把她扔到水里去,再就因为这只不过是个疑问句,她并没有回答。
我说要是把疑问句改成设问句,你的答案是什么,干,还是不干。
她闭着眼睛说,这个词用得好俗,好没情调。
我改口说,那就改成,喜欢,还是不喜欢,快说。
康红突然睁开眼睛,怒道李可乐你抱还是不抱,不抱就放我下水,让我淹死算了。
我赶紧回到原来的句式,喜欢我,干还是不干。
这一天最后的阳光照在她脸上,有一层薄薄的茸毛,她闭着眼睛活像个婴儿,纯洁得透明。我很累,但其实是很想一直这么走下去,一直这么抱着她逃命下去,逃到天边,还不放手。这时我听得见水哗啦啦的声音,漩涡轻轻地淌过我的两腿,天边好像还有一抹彩虹,可能是我的幻觉,但我还是很想让她去看彩虹,这时,却发现她早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我,我才注意到她的眼睛其实是琥珀色的,我也看着她,心中很恍惚,忍不住垂下头去,要吻她。她眼睛闪烁,忽然双脚沾地,说到岸了。我抬头一看,孩子们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河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俩。
夜宿青片河边一处高高的石台上,寒风习习,有一些夜鸟在飞翔,想着有一次她开着车和我一起经过这里,她还用手铐把我铐在车上说怕我逃跑,那晚她两眼放光,鼻梁高挺,对面的车灯打在脸上,像一座雕像。我突然想到身上带着在宁县给她刻的那个雕像,那其实是让木匠偷偷帮忙刻的,以后一定要亲手刻一个。我躺在熟睡的她身边,手捧那个木雕,悄悄看她一眼。
她是那么漂亮,即使在黑夜也熠熠发光。
红棉岭比我们想象的要险峻得多,虽然海拔不高,但绝对落差很大,从山顶到山谷有一千五六百米,地质疏松,每走一步都可能踩掉一层浮土,还有很多碎石,轰隆隆顺着山坡滚到山谷,巨响不绝。我和康红仍然在后,小心错开队列,以躲避前面人踩下来的泥石。
青青爸说只要翻过红棉岭最顶峰,过了白水河,银键山非常平缓,等于就到了北县县城,就得救了。大家一阵欢呼,加快手脚,碎石被踩下来很多。我也一阵欢呼,因为过了白水河老子就可以逃得无影无踪,谅警察在地震中也无暇顾及我,不过内心又颇为不忍,这一路逃生已让我和孩子们建立起难以割舍的感情,
还有康红……
碎石越来越多,我大喊小心点,后面还有人。突然地开始摇晃,抬头看,泥石流哗啦啦就下来了,康红喊一声闪开把我往旁边一推,自己却向后一仰,重重
摔倒在坡上,我赶紧冲过去拉住她的手,又是一阵摇晃,我和她像被一只大手使劲一推,像滚木一样向下滚去,想抓那些残留的树和藤,没有用,下滑的速度越来越快,那些树藤由于地震根都松了,抓不住,却和我们一起向下滚去。
袜子也叫着跟着我们滚落。
不知滚了多久,浑身也感觉不到疼痛,我只是死死地抓住康红的手不松开,那一刻觉得快死了,世界没有重量,只剩下我俩在漂浮。突然一阵剧痛,昏迷过去。
等我挣开眼睛时,看到康红苍白的脸,她嘴角也有一抹血丝,问我有没有事,我说抬不起头来,你帮我看看有没有少什么。她说没少,连袜子都还在。袜子跑过来舔我的脸,我知道没事了就慢慢坐了起来,努力抬头一看,我们滑落到了半山腰一处山坳,有一块巨石正好把我们的去势挡了一挡,我幸好屁股着地,没
有大碍。
再观察一下,暗暗叫苦,我们其实是处在一个孤单的山坳里,刚才那阵泥石
流已封住上山顶的路,泥石流淘空了山体,陡峭得连猿猴都爬不上去,下面是洋洋的河涧,就算慢慢爬下去,也不知河涧里有什么,又通向哪里。左右全是松松的泥石.也不敢轻举妄动。
上面传来隐约的人声,武六一领着人在喊,没有事吧。康红向上喊,没有事。袜子汪汪一边大叫,一边到处观看出路。
上面几次试图派人下来,可根本下不来,而且稍有动作,碎石就哗啦啦落
下来,我赶紧大喊,不慌下来,怕把我们淹了。天色渐晚,康红又对上面喊,你们先走,我们再想办法。上面说,不行,我们等着你们。
其实我很矛盾,我很想让上面的大部队等着我们,这里凶险异常,随时可能把我们埋在泥石下面;可是我怎么也不好让那么多孩子等着,等了也是白等,只有跟着康红大喊,你们先走,孩子们要紧。
上面沉默了很久,终于听见武六一在喊,我们在顶上留了一些可以吃的野果子,等送完孩子再来接你们……
一些碎石落下,再也没有声音了。他们走了。
山里的天黑得很快,刷的一下就像拉上一层黑色的幕布,孤独像水一样淹没了我们,很冷,我让康红抱着袜子,依稀发观她的一只胳膊垂着,脱臼了。我试看要帮她接上去,可不得要领,倒弄得她痛苦地叫着。我就让她靠着背后那块大石头坐省力,可她半天也没动弹,觉得她不对劲,往下一看,她的一条腿已经出
现明显的弯曲,断了。我心中黯然,要抱她过去,可她啊的一声捂着左肋,我知道那不是阑尾炎的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