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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远用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梳理着兰素曦的柔软的头发,听她讲完了所有的关于父亲的记忆。
“你知道吗?我多想他从来没对我好过。我就可以彻彻底底地恨他,也替我妈妈恨他。但是,他真的太自私了。他想要我们的时候,给了我们那么多温暖的爱,他想离开我们的时候,就把所有的感情都彻彻底底地践踏掉了。一个人,怎么可以变化得那么彻底?既然变了,为什么现在又要回来认错?难道我原谅他,他的罪就可以赎干净了吗?我妈妈就能活过来了吗?”兰素曦的问话不再单纯而透明,她像是在问安远,又像是在质问自己。
似乎就在见到江彭宇的一瞬之间,她苏醒了,从十年的自我催眠中,彻彻底底地苏醒了。
还好,在她苏醒的时候,有一个可以倾听她、陪伴她的人。只是,他也是个男人,和爸爸一样,是个男人。
曾经有人说,世界上最无私、最无畏的爱,就是父母对子女的爱。那么,如果连父亲都变得那么自私而凉薄了,兰素曦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男人是她可以相信的。
想到这儿,兰素曦的心再一次被刺痛了。
安远笑笑,正要回答她,手机却响了,兰君在电话那头焦急地说:“快,快来医院,小曦的爸爸不行了。”
而好巧不巧的,安远陪着兰素曦刚到医院,就在楼道里见到了Lawrence和于宁这二位瘟神。
第二十章 劫持
去医院的一路上,兰素曦的神情安远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她在笑。
她全身不受控地颤抖着,像是在打寒战;眼睛一眨不眨地僵直地睁着,像是在梦游。她不停地跟安远说话,然而,更像是梦呓:
“你说,他这些年去哪儿了?怎么晒得那么黑啊?不会是偷渡去非洲了吧?”她咧着嘴笑问,唇角滴着泪。
“咱甭着急,师傅,您慢点儿开,没事儿。他才五十五,我小时候看过他手相,他那生命线都快到手腕儿了,怎么可能现在就死呢,不可能!”她弯了弯眼角,眼泪不受控地滚落。
司机师傅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他从小镜儿里看了看后座上的小曦,摇着头叹了口气。
安远紧绷着脸,兰素曦的强笑狠狠刺痛了他的心。他一手揽着兰素曦、一手抚揉着她湿凉的脸:“别说话了,乖,闭上眼睛,先睡一会儿,什么都别想。”
“我……呕……”兰素曦突然干呕起来。
安远只好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扶着兰素曦下去。兰素曦却只是干呕,什么都吐不出来。
安远看着兰素曦弯曲而抖动的脖颈,真想一掌把她劈晕过去,这一招他大学秘训的时候就已经练得很熟了,但此时此刻,手却只能落在她的颈肩上帮她按揉。
如果真的是最后一面,无论有多痛,她都是必须面对的,否则,这将会成为她一生的遗憾。只是,这重逢太过短暂。安远满心的自责,让小曦等着他一起去见父亲,是不是错了?
安远舒了口气,拉着兰素曦的手轻声说:“来,握我的手,用你最大的力气,用力,用力!”
兰素曦迷茫地看着安远,在他的命令下用尽全力双手齐握,安远用和她相应的力度回握。
手掌间力量交结的时候,兰素曦感受到了一种坚定的力量。这力量不疾不徐,恰到好处地回护着她所有的流失。这力量稳稳地把她从无底的沼泽中拉起来,她渐渐呼吸到了夜色中的氧气。她的眼神渐渐有了焦距,聚焦在安远清澈的眸中,那里深邃而温暖。
“还能走吗?就快到了。再坚持一下。有我在,别怕。”安远收回手,抱着兰素曦柔声安慰着。
兰素曦在安远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
“呦,休病假的人医院跑得挺勤啊,这回是探病还是给自己看病啊?”在医院的一层大厅等电梯的时候,于宁的声音突然从两米外飘了过来,安远嫌恶地朝她看了一眼。Lawrence也在,正用研究性的眼神打量着他和兰素曦。
“Lawrence先生,这么巧,又见面了。哪里不舒服吗?”安远没搭理于宁,礼貌地和Lawrence打了个招呼。
“哦,突然头很疼,来检查一下。远,你呢?怎么这么晚来医院?” Lawrence脸上一团和气,好像之前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家里人生病了,过来看看。”安远随意地笑笑,眼睛却在Lawrence的左手臂弯处的水痕上漫不经心地扫过。
Lawrence像多数欧美国家的人一样,有着很重的体毛。他小臂上的汗毛在穿着短袖T恤的时候尤其显眼。然而,他的汗毛却只有左手手肘的一圈是湿的,这说明他刚才单手浸入到了齐肘深的水中,且已经粗略地擦过。
Lawrence是左撇子,上次吃饭安远已经注意到了。左撇子Lawrence刚才做了什么?安远在他微微隆起的左侧裤兜里似乎看到了答案。
“很遗憾听到这个消息,希望你的家人早日恢复健康。” Lawrence居然没有纠缠的意思,想要离开。
“谢谢。”安远笑着致谢,几乎已经断定了自己的想法。
“Lawrence,你的裤兜有点儿湿了,是不是里面的钥匙沾上水了?”安远笑着指了指Lawrence的裤袋儿,确实有一些水痕。
Lawrence几乎条件反射地拍了一下裤袋,旁边的于宁也紧张地朝Lawrence的裤袋看过去。
“没,没有,刚才去卫生间不小心沾上了水。” Lawrence急忙解释。
“不好意思,”安远突然觉得喉咙不适,扭头单手遮着嘴咳了起来:“咳,咳咳,咳。”
保姆车里耔阳推了推梁筌:“通知楼里的弟兄, Lawrence左侧裤兜里的东西,让他们蹭一下。”
梁筌摆了个OK的手势,低头发讯息。
凌晨的医院,等候电梯的人却不少。在安远前边,应该是一个家庭的五六口人,有年纪大的妇女在低声哭,应该也是亲属病危来探望的。
电梯到了二楼,安远边揽着兰素曦往电梯口靠近,边和Lawrence道别,完全把于宁当成了空气。
兰素曦却一直怔怔地抬着头,看着于宁复杂的眼神。因为心里对父亲病情的焦虑,此时的兰素曦反倒消化了于宁眼中的敌意,呈献出了一种淡定。这让于宁更加地不安。
就在电梯门打开的一刹,突然有个口罩男从电梯里冲出来。前面的一家人惊恐地后退,有一个年轻人在慌乱中被绊倒,正倒向安远和小曦。安远连忙放开小曦,伸手接前面要倒地的人。
就在安远扶人的一瞬,他看清了口罩男手里的东西,一只安了消音器的手枪。
安远的脑子“嗡”地一声,再回身时,口罩男的枪已经架在了兰素曦的头上。
“Lawrence,我CAO你大爷!”安远在心里暗骂了一声,他转头的瞬间已经看见Lawrence和口罩男的眼神交流了。是Lawrence指挥口罩男去劫持兰素曦的。
“放开她!”安远几乎条件反射地想要冲上去。手臂却被Lawrence牢牢抓住。
“远,危险!” Lawrence用的力道不小,全神贯注地盯着安远的反应。
“退后!”口罩男抵着墙,对着电梯口的人群低吼。
也就是口罩男劫持住兰素曦的同时,楼道和相邻的电梯里又冲出五六个人。他们都在人群中停住了脚步。
安远一下子冷静下来,他懈了紧绷的身体,转身用力地跟Lawrence挣扎:“你放开我,我要去救她!放开我啊,你没看见他有枪吗!放开我……”
一边挣扎,安远一边观察着刚下来的几个人。此时,他还不太能确定这几个人是自己人还是接应对方的人。
于是,他只能在心里默念:“耔阳,想办法,快帮我想办法!小曦要是出事儿,我今天就他么拼了!”
“快,问问怎么回事!怎么会有带枪的?!”车里的耔阳急急地问梁筌。
“等,等等。”梁筌意识到情况的危急,手忙脚乱地发信息。因为他的信息都需要加密,所以程序上比正常发信要复杂得多。
“把内线给我。”耔阳干脆抢过梁筌腰间的内线手机,自己打电话。此刻他最担心的其实倒不是小曦的安危,他担心的恰恰是安远会冲动。
“找你们队长欧阳谷!”电话接通,耔阳声音低沉急促。因为是内线,对方知道情况的紧急,丝毫没有耽搁。
“友好医院,快!歹徒有手枪,劫持人质。必须把人质救下来……还有,尽量别吓着人质。”耔阳叮嘱。
特警队解救人质的方法有很多种,耔阳在挂断电话之前,突然希望一枪爆头是最后的选择。
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