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倪寿乾一向光风霁月,宽宏大度,不想让长子倪琦为他报仇,从而给倪珊母子一条生路。但又不甘永远蒙此不白之冤,故将此遗文藏于画轴夹层之中,以期有朝一日真相大白。一旦某一县令发现夹层中所藏秘密,就可据此遗言为倪琦开脱,驳回倪夫人母子的财产要求。”
狄公仔细听陶甘讲完,反问道:“如你所言。倪夫人盼揭谜底,迫不及待,又作何解释?”
陶甘答道:“有道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女子又常常对此估价过高。我以为倪夫人一心只想到倪寿乾出于宽厚仁爱之心,不计前仇,可能在画轴之中藏得一张银票或找寻一宗财物的秘诀,从而补偿她一半家产之失。”
狄公摇头道:“此议虽多少有些道理,然与倪寿乾一世为人很是不符。我思想来,此遗言实为倪琦假造。倪寿乾可能在画轴之中藏了一纸无关系要的凭信,借以转移倪琦视线,引他受骗上当,而将真正遗嘱另处藏起。我曾说过,倪寿乾智慧超群,若他将重要秘密藏于俗人均能发现的地方,此举未免过于拙劣。以我观之,真正的秘密一定就藏于这画面之上,只是十分机巧,隐而不露,非慧眼不能识破。倪寿乾担心倪琦怀疑画中藏有价值连城之物,从而将它毁掉,遂于夹层之中做了手脚,目的是掩人耳目,让倪倚发现后,不去寻找真正的秘密。
“倪夫人对我言讲,称倪琦将画拿去,数日后方还。这样倪琦就有足够的时间找出夹层中所藏之物,进而以此假遗瞩取而代之。如此,他就可以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了。”
陶甘道:“老爷条分缕析,自有一番道理,但我仍以为我的刍荛之言亦非全是迂阔之论。”
(刍荛:读作‘除饶’,割草打柴;也指割草打柴的人。——华生工作室)
洪参军道:“自古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想只要弄到倪公手迹,此难便可迎刃而解。只因画题以半隶半篆古体写成,此遗嘱是否出于倪公手笔亦就无从查验了。”
狄公道:“我早有心见倪琦一面,今日下午便去访他,相机将倪寿乾手泽及签名样品弄来。洪参军,你即刻就去倪宅,递上我的名刺,就说我要登门拜访。”
洪参军等三人告辞而去。走过衙院之时,洪参军对马荣说道:“我们且到值房去稍坐片时,你喝上几种浓茶。自然就会解醒,等你酒醒了,我再去倪宅不迟。”
马荣欣然应允。
方缉捕于值房桌边在与儿子闲话。方虎眼尖,见洪参军等三人进来,忙起身让座。
众皆围桌而坐。洪参军即命当值衙卒彻茶侍候。方正道:“适才我正与小儿计议去何处找寻长女下落之事,不知诸位有何见教?”
洪参军呷了一口茶,开言道:“方缉捕,有句话本不想对你言讲。怕说出来引你伤痛,今你既问,说与你听听也好。我只怕白兰有了秘密情侣,她二人早已远走高飞了!”
方正闻言摇头不迭,说道;“常言道龙生九子,我家黑、白玉兰在脾性上可谓大相径庭。黑兰一向任性,我行我素,自长到膝头高矮,作事便有主见。黑兰实不该是个女孩子家。然女白兰却生性姽婳,素来娇羞婉娩,从不越轨造次,这结交男友并与之私奔之事她是断断想不到也做不出的!”
(姽婳:读作‘诡画’,闲静美好的样子。——华生工作室)
陶甘道:“既如此,我们须作最坏的打算。会不会有歹人掳了她去,再将她卖于烟花行院?”
方正点头,愁云满面,叹道:“陶大哥见教得是,我们该去风月烟花场所寻查一番才好。这样的地方本城有两处;一处在城西北,叫北寮,都是些番女胡伎,当年通西域之路经过兰坊,这北寮最是繁华。现今去西域之路改道,北寮也就萧条零落下来,渐渐成了泼皮。闲汉、乞丐、偷儿出没的去处。另外一处名唤南寮,城东南角荷花池过去便是,本城上等行院均集中于此处。这里只有汉家姑娘,有的还喝过几年墨水,琴棋书画,歌舞弹唱也都样样在行,不亚于都市大埠中的歌伎舞姬。”
陶甘捻弄一阵左颊上三根黡毛;开言道:“我意应从北寮查起,上等行院多数奉公守法,不致贸然接纳不明不白之女,逼良为娼。”
马荣一只大手轻拍方正肩膀说道:“方缉捕休要烦恼,一旦了虎国命案有个眉目,我就去老爷面前讨差,请求将寻你长女下落之事委于陶甘与我二人,陶甘出点子,我出力气,何愁寻她不着?”
方正凄然泪下,谢了马荣。
黑兰一身侍婢打扮走进值房。马荣见了,似乎酒已全醒,凑上前问道:“黑兰姑娘,此去丁宅帮闲,一向可好?”
黑兰不予理会,向方正施一礼说道:“父亲,女儿有事饮报禀老爷,请带女儿前往。”
方正起身,说声“少陪了”,告辞众人而去。洪参军也即出值房,径去倪宅投片子知会去了。
狄公独坐内衙书斋,双手托腮,攒眉苦思。抬头猛见方正父女进来,不觉转忧为喜。方正命黑兰上前请安,狄公忙说道:“罢了!黑兰,且将你打探得的情形慢慢说于我听。”
黑兰婉转陈词,将她在丁宅所见所闻讲了一遍。从黑兰口中,狄公知道了丁宅许多内情。
原来丁虎国十分怕人加害于他。但凡他吃的饭食,都要先取其部分喂狗,看其有毒也无。丁宅日夜关门落锁,凡有宾客来访,家奴都须开门后复将门锁上,客人离去时仍要开门锁门,如此循环往复,实令人烦恼。再者,丁虎国整日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对家奴侍婢谁也放心不下,因此众奴仆均不愿在丁家侍候,长则三月五月,短则一月两旬便卷起铺盖走路。
丁虎国大夫人李氏已亡故数年,现在是二夫人钱氏主持家务。钱氏好不容易熬到大夫人一瞑不视,被丁虎国扶了正,掌了权柄,因此整日担心大权旁落,生怕别人瞧她不起,不听使唤。这样的人自然不好侍候。三夫人张氏斗大的文字不识几箩,一天到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实为一行尸走肉。但脾气尚好,只要一日三餐服侍得她妥妥帖帖,停停当当,也就无事。四夫人姓王名月花,本地人氏,丁虎国于大夫人亡故后才娶的她。这四夫人正在韶华之年,生得莲脸生春,秋波送眉,走起路来袅袅婷婷,娉婷风韵的身段露出一身撩人的狐媚。加之齐纨蜀锦,白粉绿黛,璎珞缤纷,璋佩丁东,更添三分妖娆。整天不是变着法子从二夫人手里弄银子,便是对着菱花宝镜梳妆打扮。
丁秀才夫妇居于一独立精舍,小俩口合卺数年,至今膝下犹虚。少夫人其貌不扬,又比丁秀才年长几岁,然都博学多才,是个四书五经无所不通的婧女。丁秀才乃一风流少年,早存纳小之心,每与之商量,她都不依。丁秀才仍春心不死,又想在年轻婢女中间干些拈花弄草的勾当,但宅中侍婢均为良家女子,谁也不肯从他。她们本来就想离开那是非之地,也就不怕冒犯丁秀才。
(合卺:旧时结婚男女同杯饮酒之礼;后泛指结婚。卺:读作‘紧’。婧:读‘静’,美女。)
狄公了解了丁宅各人的脾性特点,自思黑兰这一趟差总算没有白遣,正要夸她,黑兰却又开了口:“老爷,今日上午我收拾丁秀才书房,趁机将他信札文稿略翻了一翻。”
狄公不乐,冷冷说道:“我须不曾叫你翻他书房!”
方正听了,对女儿怒目而视。
黑兰脸上泛起红云,忙解释道:“老爷,我在一只抽屉的最里面见到丁少爷写的一札诗稿和书信,出于好奇,便打开看看。那文笔、格律我自是一窍不通,但从我看得懂的几句诗文来看,其内容写得十分奇特,非同一般,故我将诗稿和书信拿了出来,请老爷过目。”说完,于袖中将一纸包取出,恭敬呈上。
黑兰如此冒失,一壁厢早气坏了方正。狄公向他溜了一瞥,低头将诗稿,书信略翻了一翻,说道:“都是些艳情之诗,有的词句甚为污秽,你看不大懂倒是件好事,书信也都是情书,无非还是写些风月情爱之事,落款均为‘禕跪拜’。这些艳诗情书均未送到情人手中,丁禕分明是借作诗写信发泄他的爱慕之情。”
黑兰插上话来:。少夫人是有名的香闺才女,丁少爷是本会给她写这些东西的。
方正本来有气,又见女儿如此放肆,再也忍耐不住,伸手一巴掌打在黑兰脸上,高声喝骂道:“小贱人!老爷不问你,我看你还敢饶舌!”又转向狄公,深表歉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