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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以方便说话。他的帽子下涌出浓密的白头发。他的皮肤晒得很黑,更衬托出蓝色的眼睛,这双眼睛看起来像是孩子的眼睛。整张脸显得友好又讨人喜欢。
第八个狂欢节(5)
尼古拉斯·于勒和他握手,觉得他的手温暖有力。
“我不是来逮捕你的,要是这么说能让你放心的话。而且我只占用你几分钟时间,这么说估计能让你更放心。”
让·保罗·弗朗西斯耸耸肩,摘下帽子和口罩。于勒觉得他足以充当安东尼·霍普金斯出生于英国的著名影、视、剧三栖明星,1992年以其在《沉默的羔羊》一片中出色表现获得第64届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的替身。
“我因为百无聊赖才当起花匠,而不是出于兴趣。我巴不得有理由趁机歇歇。来吧,房间里面凉快些。”
他们穿过小花园。花园里有个水泥凉亭,历经风雨已经很破旧,它和大门和房子的前门都连在一起。这不是幢奢侈的房子,和蓝色海岸的某些奢华建筑简直有天壤之别。不过它整洁、干净。他们迈了三级台阶,就进到屋子里。有段楼梯通往楼上,左右两边各有一扇通往内屋的门。
于勒习惯于判断房屋,他立刻感觉到这房子的主人可能在金钱上并不富裕,不过在精神上却非常丰富,有出色的品位和开阔的思想。他从大量书籍收藏上、各种小摆设和墙上几幅画和海报就能看出来。那些画未必是真迹,却很有艺术气韵。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些唱片,它们塞满了屋子的每个角落。他朝右边门里看去,能看到一间起居室,里面最重要的位置上放着一架音响,这可能是房子里唯一的奢侈之物。就像在入口处一样,房间里但凡可能的地方都装满了唱片架:都是旧的密纹唱片和CD。
“显然你非常喜欢音乐呀。”
“我从来没法左右我的爱好,所以只好让它们左右我。”
弗朗西斯带着路,走进左边的房间,于勒发觉自己进了个厨房,那里还有扇门通往一个像是储藏室的房间。在另一面上,有一个小小的阳台,直接向着花园。
“这里没有音乐,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我们是在厨房里,这两样享受不能混为一谈。想喝点什么吗?来杯开胃酒?”
“不,谢谢啦。你儿子已经请我喝了一杯。”
“哦,这么说你刚从罗伯特那儿来。”
“他告诉我你的地址。”
弗朗西斯看了看自己胳膊下的汗渍。他像刚发明个新游戏的孩子那样狡黠一笑。他看了看手腕上的斯沃琪表。
“你吃过饭了吗?”
“没有。”
“正好,我有个主意。我的管家西瓦尔夫人……”他有点迟疑地停了一下,“实际上,她其实是我的清洁女工,不过她更喜欢‘管家’的称呼,这样也让我觉得自己比较有地位。西瓦尔夫人是纯意大利人,是个好厨师。她给我准备好了一些辣椒面条,只要放进烤箱一热就能吃。西瓦尔夫人其貌不扬,不过她做的面条味道可真不错。”
于勒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老人的性格很有感染力,而且他的热情令人难以抗拒。像这样一个快乐的人,和他一起生活想必很有乐趣。至少于勒觉得是这样。
“我本不想在这里吃午饭的,不过我觉得最好不要触犯西瓦尔夫人……”
“太棒了。我趁面条在热的时候,上楼冲个澡,我觉得身上已经臭气冲天了。要是把一个警察总监熏死在厨房里,我怎么处理尸体呢?”
让·保罗·弗朗西斯从冰箱里取出一个玻璃盘,把它放进烤箱,调好温度和时间。根据他处理这个设备的熟练程度,于勒觉得他一定是个喜欢独自生活或者喜欢食物的人。或者可能两者皆是。
“一切就绪。我们10分钟或者15分钟后就可以吃了。”
他离开厨房,吹着口哨走上了楼。一分钟之后,于勒听到楼上冲水的声音,让·保·弗朗西斯用男中音唱着爵士乐歌曲。
他下楼时,打扮和刚才差不多,不过换上了干净的衬衫和袜子。头发还有点湿漉漉,朝后梳着。
“我来啦,还认得我吗?”
于勒看看他,迷惑不解地回答。“当然。”
第八个狂欢节(6)
“有趣,我冲完澡后总觉得自己变了个人。你是个警察总监,应该能看出来变化……”
于勒又被逗乐了。这老头真是幽默。主人在俯瞰花园的小阳台上摆好桌子,递给他一瓶白葡萄酒和一个开瓶器。“我去拿面条,你开这个好吗?”
于勒正在拔瓶塞,让·保罗就把冒着蒸汽的面条放到了桌子中间的软木垫子上。
“好啦,请坐吧。”主人给他添了一大份面条。“请吃吧,这幢房子里唯一的礼节只省给酒瓶啦。”他给自己也添了同样大的一份面条。
“真好吃!”于勒吃了一大口,赞道。
“我说得没错吧?这就证明,不管你问我什么,我都不会撒谎。”
这使尼古拉斯·于勒找到个机会解释自己来的原因,这比从烤箱里拿出来的东西炙手得多。
“你老早以前开过一家唱片店,对吧?”他一边用叉子戳着面条,一边问道。
从对面人的表情来看,他发觉自己戳到了他的痛处。
“是的,7年以前关门了。这里好音乐不大卖得动。”
于勒小心地不提及他儿子对这事的评论。没必要往他的伤口上撒盐,而且显然他为此已经受了不少折磨。他决定开诚布公地谈谈。他喜欢这个人,希望自己提到这些事时,尽量不要伤到他。
“我们在寻找一个蒙特卡洛的杀手,弗朗西斯先生。”
“电影里的主人公这会儿不是一般都开始互相以对方的名字称呼了吗?我的名字是让·保罗。”
“我是尼古拉斯。”
“你说到‘蒙特卡洛’的杀手,是不是指那个打电话到电台的人?就是那个叫‘非人’的?”
“是的。”
“我承认我一直在听这个故事,就像成千上万人一样。你一听到那声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他杀了多少人?”
“四个。你听说过方法了吧。最糟的事是,我们一点也不知道如何阻止他再次下手。”
“那家伙想必和一群狐狸一样狡猾。他听恶心的音乐,不过思维肯定挺发达。”
“我同意你对于他的思维的看法。不过我来是为了和你讨论音乐。”
于勒在口袋里摸了一阵,找出那张吉罗姆打印出的文件。他选了一张,递给让·保罗。
“你认得这张唱片吗?”
这人拿起那张纸看着。尼古拉斯清楚地看到他的脸色有点发白。让·保罗用孩子一样充满好奇的蓝色眼睛看看他。
“你从哪弄来这张照片?”
“说来话长了。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有理由相信,这张唱片属于杀手,并且是从这里售出的……”
他把另一张照片,也就是上面有商店标号的唱片递给让·保罗。这次,主人脸上的苍白更加明显。他只说得出半截话就顿住了。“但是……”
“你认得这张唱片吗?你知道它有什么意义吗?罗伯特·福尔顿是谁?”
让·保罗·弗朗西斯把盘子一推,摊开胳膊说,“罗伯特·福尔顿是谁?任何知道路易斯·阿姆斯特朗的爵士乐爱好者都知道他。任何音乐收藏家都恨不能砍下右手来换一张他的唱片。”
“为什么?”
“因为,据我所知,世界上只有10张他的唱片。”
这次,轮到于勒脸色发白。弗朗西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靠到椅背上。突然之间,西瓦尔夫人的面条仿佛不再吸引他。
“罗伯特·福尔顿是爵士乐历史上最伟大的小号演奏者之一。不幸的是,他既是个音乐天才,又是个疯子。他从来不肯灌制唱片,因为他相信音乐不可能,也不应该被囚禁。他认为唯一欣赏音乐的方式就是在音乐会里现场欣赏它。换言之,音乐每次都是不同的经验,不可能被某种固定、不变的格式所记录。”
“那么,这些唱片是从哪来的呢?”
“听我说下去。1960年夏天,他到美国进行了短途旅行,在俱乐部里和一些当时的顶尖高手合作演奏。这是历史性的一系列演奏会。在纽约比波普咖啡馆,一些朋友事先做了录音安排,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对音乐会进行了录音。他们印制了500份拷贝。他们希望等他听到录音,就会改变主意。”
第八个狂欢节(7)
“所以就叫做‘窃得之乐声’?”
“没错。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