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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被人问起的一个伦理难题:
你妻子和你妈都掉进了河里,你先救谁?”
这才是田教授的风格,听过他上节课或看过上节课视频的同学们,顿时不约而同的哄笑了起来。连坐在一边的小辣椒和郑小兰,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这个问题的确很难,但我还是需要大家的参与。”田文建笑了笑,一边环视着台下的众人,一边一语双关地说道:“选择救母亲的请举手,当然,女朋友在场的同学可以保持沉默。”
一个两难而又不失趣味的话题,一下子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力,田文建这独树一帜的开场白,让百忙之中赶来旁听的苏校长满意的点了点头。
礼堂里的气氛很活跃,但举手的人却寥寥无几。这并不意味着同学们不想参与讨论,而是这个问题太刁钻了,根本让你无从选择。
“选择救妻子的同学请举手。”
见还是没几个人举手,田文建摊了摊双手,一脸沮丧的表情,苦笑着说道:“既不救相濡以沫的妻子,也不救生你养你的母亲,难道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们都溺水而亡吗?”
校领导、系领导都在,这可是个大出风头的好机会,昨天就标新立异过一次的刘文童同学,见没什么人举手,立即站了起来,大声喊道:“田教授,如果必须作出抉择的话,我选择救妻子。”
“请说说你的理由。”
分散在讲台下的助教们,连忙挤了过去,递上了早准备好的无线话筒。已成为焦点的刘文章,沉思了片刻,侃侃而谈道:“因为母亲已经完成了生育,儿子都长大了,其社会价值减弱了。再加上年龄偏大,离死近些,所以我认为,救母亲的意义不如救妻子大。”
哲学系的同学还好,其他系的同学则有种醍醐灌顶般的感觉。心说:妈的!还真是站得高看得远,这就是境界啊!
“很有勇气自勺回答,真的很有勇气。”
田文建笑了笑,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接着说道:“这同学给出了救妻子的理由,如果大家都不赞同,那我是不是可以默认为你们选择了后者,救母亲而不是救妻子?”
说话间,又有几百人跟着举起了右手。有更多人参与进来,田文建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众人放下右手后,微笑着问道:“下面让选择救母亲的同学,说说他的理由,有没有自告奋勇的?”
“血浓于水,我认为视骨肉亲情而不顾,救妻子而不救母亲是不道德的。”一位身材高挑、容貌秀丽的女同学,接过助教手上的话筒,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
田文建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亲情重于爱情,很不错的回答,还有没有什么不同意见?”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一个帅气的男同学突然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无论救谁,我都会为此内疚一辈子。如果非要让我选择的话,我两个都不救,而是跟她们一起沉入水底。”包括苏校长在内的所有人,顿时爆笑起来。讲台右侧的小辣椒,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很有创意的回答,但这似乎回避了我们讨论的话题。”
田文建转过身来,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侃侃而谈道:“第一位同学的原则,无疑就是道德功利主义。你们或许会用最激烈的方式来批判,认为在那套评判体系里,人已经不再是人了,感情也没有价值,人成了社会劳作的机器。会认为这种变态的解读方式,事实上就等于放弃了做人的权利。
但事实上,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在其他情况下却遵循着这一原则。比如交通法中避险就轻的明文规定,难道我们应该视为不道德吗?要知道这就是救妻子而不救母亲的翻板,两者之间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里,田文建对功利主义、自由至上主义、平等自由主义、康德式的普遍人权学说一一作出了最善意的阐释。尽管他的论证最终引向了对这些理论的批评,但这是在对其作出最充分的辩护之后。
这种“厚此不薄彼”的公允,巅峰了真理永远是独家经营,彼此之间总是“你死我活”
的传统,让近三千名师生大开了眼界。
……这样的例子可以无限举下去。如果。生命是最宝贵的’,那我们愿意为了降低高速公路上的车祸伤亡率,而将最高时速降低四分之一,甚至二分之一吗?如果只要不伤害他人,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就在众人听得津津有味之时,田文建扶着讲台,凝重地做起了总结:“每一种观念似乎都有它的道理,但未必导致相对主义。它只是提醒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构成冲突的未必仅仅是“善恶”之间,一种“善”和另一种“善”
也可能构成紧张关系。
权利和福利之间,“绝对命令”和“人之常情”之间,平等和效率之间,自由和安全之间,常常存在着取舍关系。我们尽可以根据自己的观念,论证哪种取舍更合理或更合乎时宜,但是如果有人告诉我们存在着一种没有代价的选择,那也许我们就需要提高警惕。
中国这一百多年来,从立宪派到革命派、从复古派到西化派、从民族主义到国家主义、从市场原教旨主义到民主万能论,有太多太多的观念试图告诉我们存在着一种“包治百病”
的药方。遍体鳞伤之后,希望我们可以在下一次冲锋陷阵之前,能表现出一点点的犹豫,谢谢大家!”
结束了,两个小时就这么不知不觉的结束了!大礼堂里沉寂了片刻,突然爆发起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包括苏校长在内的所有校领导和系领导,跟同学们一样都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一个个走上前去,挨个跟口干舌燥的田文建握手,对他这堂课的威功表示祝贺。
“开头导引的故事相当精彩,后面的论述也很成功,不错,真不错。”
苏校长的话语刚落,王副校长便插了进来,拍了拍田文建的胳膊,呵呵笑道:“看来大到言论自由的边界何在,小到餐桌上的AA制是否合乎伦理,都可以进行哲学意义上的反思。亚里斯多德、康德、马克思、罗尔斯、诺齐克的思想,也不再是学派的概念游戏,而是照亮现实生活的手电筒啊。”
“谢谢,谢谢各位领导。其实这些道理大家都明白,只是没有人尝试过用这种方式讲出来罢了。”
苏校长脸色一正,严肃地说道:“两个小时的演讲,没看一眼讲义,没有一定的理论功底肯定是做不到的。陈主任,我认为系里应该减轻田教授的常规教学任务,让他有充裕的时间和精力来搞研究,争取拿出一套高质量的精品课。经费方面嘛……也要考虑到,这可是我们江大哲学系打翻身仗的机会,要引起系党委的足够重视。”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不同凡响
江大对田文建这些副教授采取的薪酬制度,是基本工资加津贴和奖励。;而津贴、奖励部分大多靠自己去挣,这就是所谓的“科研提成”。
想方设法申请国家社科基金,拿到项目后视项目是纵向(指政府课题),还是横向(指社会合作课题)提取一定比例金钱。横向最高可达400r6、纵向也在100r6左右。也就是说课题研究尚未开展,一部分资金就已经进入了研究人员的腰包,而这还是规定所允许的。
尽管田文建刚刚迈进江大校门,但对“学术江湖”有多深,也并是一无所知。事实上只要他有这个想法,凭出国前那几年建立起来的老关系,申请一个项目完全不是问题。至于能不能通过验收,那就更不在话下了。
毕竟现在这由行政主导的科研经费配置,普遍存在”重立项,轻研究”的问题。一旦课题到手,尚未进行研究,就已经被作为了科研人员的“科研成就”。
比如某某计划首席科学家,按说只是一个学术研究职务,要求首席科学家必须履行相应职责,开展重大科研攻关。可是,在项目立项成为首席科学家之后,就变为了学术声誉。哪怕没有搞出实质性的研究成果,科研人员还可继续以这学术声誉去混学术江湖。
更何况这是一个人情社会,各种利益关系错综复杂。
你如果让某一项目不通过,下次你主持的项目,极有可能也不能通过。为了不树敌,你必须得从长计议:如果你坚持不在被评审方事先拟定的评审结论上签字,很快就可能接到备方电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如果再坚持己见,结果可能是就地排除在评审专家之外,今后再也不出现在评审专家之列。更严重的后果是,再想申请该项目设立方的课题,将十分困难……可以想象,在当前的科研管理体系中,科研验收能认真起来吗?
很显然,苏校长关于减轻常规教学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