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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被侍卫们拖出殿外,那叫嚷的声音却在夜空中回响许久,才终于消散不见。
父王一脸疲惫的坐下。撑着额头,紧闭双眼,眉头狠狠地纠结在一起。
他很久没有这样动怒了。
自从李唯文死后,他的感情极少这样波动,他总是沉默着,如深潭死水。
所以他累坏了。身心俱疲。
我偷偷看他。
这些日子,他竟仿佛苍老了数年。
父王的迟暮原本是我所期待的,然而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有了种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好半天他都不曾动一下,我以为他睡着了,轻轻把披肩盖在他身上,却不小心惊动了他。
他睁开眼睛,愣了片刻,唤道,小喜。
小喜在。
他皱皱眉,去看看下面怎么搞的,灯灭了都不知道重新点上。
陛下您说什么?
掌灯啊,真是,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
我看了一眼疑惑着的父王,又看看明亮的宫灯,不禁僵立在那里无法动弹。
父王他……看不见了。
父王这里一出事,宫中上下顿时乱作一团。太医们匆匆赶来,最后却都无功而返。
在他们说来,父王为国事操劳,郁结于胸,再加上连日重重打击,气血紊乱,这才旧疾复发。而且这病急不得,若是慢慢调理,还有一丝复明的希望。
父王听了太医们的话大发雷霆,骂他们是庸医,无论什么病都只会用“调理”二字搪塞。于是撇开太医们,急招栖霞寺的住持空远入宫。当年这眼疾便是由他治好,这次父王自然寄予厚望。然而即便是空远,看后也表示无能为力。
父王恼怒道,当年你用什么法子治好我现在为何不用这法子再试试?!
空远却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今时不同往日。
我隐约觉得他话中有话,然而匆忙间不及深想。
既然连空远都束手无策,太医们只得开了些安神的药让父王先服下,再寻良策。
父王好容易才入睡,众人忙碌了大半个晚上也各自散去休息,我等到换班的侍卫后自然也回到房中。
屋子里虽然未曾点灯,却有人在。
他在黑暗里唤了一声,小喜。我便认出,那是隆的声音。
我走过去,为什么不点灯?
声音自然平静得一如他从未离开过那样。
他却什么也没说,只伸手抱住了我,把头深深埋进我的怀里,脆弱迷茫得仿佛一个孩子。
他低低的说,我只是有点乱……一会儿就好了。
我任由他抱着,站在茫茫黑暗中。四下里一片寂静,只听得见他疲惫的呼吸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开口,问得犹犹豫豫。
父王他……怎么样了?
空远大师已经来看过了。
怎么样?
我在黑夜里轻轻叹息,他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你一定会笑我,连我都不免要笑自己。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些年来在外奔波辛苦劳顿,全都是为了战胜父王。知道母后的遭遇时,我还从心底巴望他快些倒台。然而方才听到宫中传出他失明的消息,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我轻声道,他毕竟是你的父王,他有事,你心里自然也不好过。
他却缓缓摇头,你不明白,知道他身体抱恙,比起担忧,我感到更多的是悲哀。
我记忆中的父王,睿智,机敏,永远以胜利者的姿态傲然在上,即便是面对强大的命运也绝不会妥协。战胜他,超越他,取代他成为最杰出的帝王,对我来说是那样遥不可及的梦想。我虽竭尽全力想要击败他,却又知道他是不可战胜的。因为他这辈子从来都不曾输过,完美得近乎神明。
然而现在,此时此刻,我却有了一种预感——他就要输了。
他会输,会被彻底的击败,却不是被我,而是被时间,被岁月,被逐渐逝去的韶华。
所以我才如此悲哀,没有一个人能逃过衰老的命运,岁月总会轻易摧毁过往的一切辛苦积累,到头来,什么都不曾留下……
他还要再说下去,我却俯下身,吻住了他。
我很少这样主动吻他,长久的细密的吻。
只有这样,才能封缄他的口,才能止住我脱缰的思绪。
他所说的道理我又何尝不懂。乳母说过,空远说过,司鸿也说过……
所有的人都劝我退一步海阔天空,就因为时间会带走一切。
然而,我便是这样的固执,无法原谅丝毫的背叛,即便那个人是我自己。
所以,不要再说了,不要再想了,不要再动摇了……
因为时至今日,我早已无路可退。
醒过来的时候,我听见了雨声。天色很暗,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身旁没有人,我翻身起来,看见他正披着衣服站在窗边。
我走到他的身旁问,在看什么?
我在等待日出。
日出?
他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看看旭日东升的样子,也许看到后,会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也说不定。
窗外黑洞洞的,雨下得淅淅沥沥,偶而飘进几滴,打在身上,彻骨的凉。
这样的雨天本就阴晦,即便已经天亮了也看不分明。
然而我什么都没有说,只陪他默默的坐着,瑟缩在窗下,仿佛天地间只有这一块容身之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拉我的手。
看那里!
我抬起头,朝他指的方向看去,最先印入眼帘的——是云。
带着奇特的白色,在氤氲的水汽里,如同化了一般,漫漫四散开。然后渐渐转为红色,那红色也向四周舒展,直到遇见黑色的云团,又交汇出一种奇特的紫色,而这紫色又迅速的感染了大宣宫灰色的宫墙……
我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日出,不知道应该如何用言语形容。
灰蒙蒙的雨水在那一刻,呈现出琉璃般的晶莹剔透。
——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
后来隆告诉我,父王的衰老对于他来说是偶像的崩塌,那天晚上他想了许多。所以,这个日出之于他是一个告别,一种决断,他告诉自己所有的伤感和软弱应该留在昨夜。
而我,直到许多年过后,都依然无法将这个清晨看到的景象从脑海中抹去。
这或许,和他那天对我说的话也有关系。
那天他问我,一个人如何才能不忘?
我沉默了片刻后回答,那就把你想记住的东西日省三遍吧,这样估计到死都不会忘了。
他说,我不贪心,我只要你每天陪我省一遍就好。
说着,他扣住了我的十指,轻轻笑了。
我想记住的,便是和你共度的每个日出。
也许我一辈子都无法理解父王当时的感受。
——那种失去光明后的痛苦。
我所知道的,只有他的焦躁。
他变得易怒,如同一根绷得紧紧的弦,稍有风吹草动便会大发雷霆,只有累了,才能昏昏睡去,然后又在不知何时突然醒来。他的世界早已模糊了时间的界限,昼夜不分,唯一能让他感到安慰的便是声音,所以,他才更加惧怕夜晚的到来。
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无边无际的死寂。
我时常听见他咆哮,在万籁俱静的深夜里,宫人们太医们衣衫不整的赶来,又一个个畏缩不前,只能等这场风暴自己平息。父王的身体也逐渐衰弱下去,复明希望越发渺茫。
我虽期待着父王的衰老,然而现在这种情况对我来说,决不是什么喜讯。
如今淳大权在握,隆则刚刚回都,尚未巩固根基,若父王的情况继续迅速恶化,最终得利的只会是淳一个人。我与他的合作只在一时,知道他心里依然恨我入骨,若有朝一日让他得逞登上帝位,一切的艰辛困苦便会付之东流。
目前的情况来得太迅速太突兀,而我的部署尚未最终完成,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想法牵制住淳。
恰在这时,天枢回报,终于查到那个刺杀李维文的刺客的底细了。虽然最初查到的种种迹象都表明皇后指使过这人谋害过李维文,然而继续深究下去才发现,皇后只叫他暗中下过慢性毒药,却从未指使他刺杀,更不要说什么串通西燕里应外合了。
既然如此,那么,刺杀李维文的主使极有可能另有他人。
可除了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