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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恭……百恭………………百恭…………
千百遍,千百遍,这个名字在胸中回响,随着心脏律动的节奏,扑嗵,扑嗵,百恭,百恭。
烙印进灵魂最深处的名字。
——绝对不能出口的名字。
反反复复提醒着自己,不要沉溺,不要忘却,不要……
只有这样,我才可以感觉,自己还活着,姬绍熙还活着。
那些宫人们时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然而,尽管我这样频繁的想念他,他却一次都没有入过我的梦。
我知道,那是因为他明白,若他来了,姬绍熙必定会泪流满面,不计后果的叫出他的名字。
姬绍熙虽然善于隐忍,可一旦事关百恭,从来都沉不住气。
就像那日在淳的寝宫。
当他拿出那样东西,我便立刻认出这正是当时百恭送给我的那只木制尊盘。
那一年,百恭说要送我一件礼物,作为二十岁成人时的见证。
他不是个轻易承诺的人,他的诺言犹如赌咒,一旦出口,便会调动所有的激情与动力实现。即便是我们被迫逃往西燕,担惊受怕,颠沛流离,他也能瞒着我偷偷准备,给了我一个十足的惊喜。
——最后的惊喜。
我们被抓后,尊盘也不知去向,这是百恭留给我的最后的纪念,也是唯一的纪念。我曾经想过,若是大仇得报,一定费尽心力去寻找这个尊盘,却没想到竟然落在了淳的手里。
当他的宝剑就这么劈下时,我本应该咆哮着上前和他拼杀,却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尊盘化为碎片,听他们在炉火里痛苦翻卷扭曲呻吟。
我以为我能忍住的。我以为我已经忍住了。
可等回过神来,手心里已然攥紧了一截断木,尚在燃烧的断木。
掌心传来的痛楚深及脑髓,每一阵剧痛都化作那个刻骨铭心的名字,连绵不绝的回响,回响。
百恭。
百恭。
百恭。
入春的时候,我和隆的关系终于尽人皆知。
其实,早在那个严冬因为他和太子妃的争执,已经叫许多宫人心下了然,然而真正大白天下,则是因为我在太子寝宫旷日持久的留宿。
我对春日的恐惧与厌恶从未改观过,若非累极便无法入睡。儿时目睹的小鬼,现在都化作了白色的妖异雾气,在目及之所盘旋不去,即便隆就在我的身侧,近在咫尺,他的存在也丝毫不能减轻我心底的那种恐惧。
唯一能使我安定下来的人已经不在了。
——百恭已经不在了。
隆时常担心地看着我,脸色这么差是不是晚上没有睡好?
我只是笑,含糊的应付过去。
他却叹气,你虽不说我也知道,一定又是他们为难你了。
他指的是宫里的那些女人们,善妒的女人们。
最先行动的是隆的两个侧室。
她们时常故作巧遇,在途中堵住我,一唱一和,尽一切可能的冷嘲热讽指桑骂槐。我没有想过要和她们计较什么,所以尽可能的忍耐,然而她们的举动一次比一次猖狂,最后终于迫得我开口反击。
宫廷的生活将她们孕育成了典型的小人,一旦被碰了钉子,便怕了,不再明目张胆的挑衅,转而去四处游说。太子妃的乳母便是在这个时候被说动了。
我也受过乳母的宠爱,知道太子妃的乳母必定是一心一意怕她吃亏,这才处处针对我。但即使是这样,在隆看来都变作了太子妃的指使,越发冷淡的待她,迫得她最后不得不去向皇后诉苦。
那日皇后来时气势汹汹,若不是隆事先得知消息,没去早朝,不知我会被怎样刁难。
皇后看到隆在,本不愿意撕破面皮,耐着性子拐弯抹角的试探他。
隆却不领情,只冷冷道,母后,若你今日前来只是为了确认我和小喜的事情,那现在我告诉你,这都是真的。
皇后愣了一下,笑道,隆儿,为娘不是不准许你玩,只是凡事要分轻重……
不是玩!
隆的表情出奇的认真。
母后,你心里最明白不过了,不然今天也不会来这里!我喜欢他,真心实意的喜欢他!若有人胆敢为难他,即便是母后你,我也不会原谅的!
皇后的表情阴沉下来,如同卸下了一层微笑的假面。
她皱紧眉头道,这么多年来我都是如何教你的?我全心全意为你,而今你竟然为了一个贱人对为娘说出这种话!你可还有一点身为大宣太子的自觉?!
隆不屑的笑,大宣太子大宣太子,你从小就用这头衔压我。其实太子又如何,帝王又如何,就注定他们要舍弃喜欢,舍弃爱恋?!
皇后怒道,你这孩子竟分不清是非好坏!你难道当真忘了他的身份!他本应恨透了你,现在却只字不提,你真当他全都记不得了?他不过是和你虚情假意,韬光养晦伺机报复!你竟还会相信他,留他在身边,难道当真不要命了吗!
隆听了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道,母后,你说他不该信,那你的话我就非信不可吗?你说人人都有目的,难道你就没有吗?母后,你那一套我已经不想再听,也不愿再相信了。
说着便背过身,道,时候不早了,母后也请早些回去歇息吧。
皇后气得脸都白了,几次张口发作不得,最后狠狠一甩袖,回凤梧宫去了。
皇后多年来执掌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未受过这等顶撞,隆深知她不会善罢甘休,越发小心的守着我,然而该来的总还是会来,不出几日,圣旨传来,说春汛来势迅猛,江河泛滥,已成水患,特命隆前去主持赈济灾民。
隆明白这必定是皇后耍的花招,越发忧心忡忡愁云不展,但圣命不可违,他终究还是不得不出宫去。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小心皇后的手段,还说他案头下的夹层里放了一样东西,叫我万不得已时拿出来以作自保之用。
隆走后几日平静如常,却如暴风雨前骤般愈发令人焦躁不安。
我不愿终日待在宫里叫什么人逮个正着,便连着几日佯装巡查四处闲逛。
宫中的人果然已经不同,看到我时虽然笑容依旧,但那笑容却像一件漏洞百出的衣裳,掩不住底下的讨好与谄媚,以及他们自己或许都不曾意识到的鄙夷与不屑。
我终于明白当年永宁的感受了。
即便他是为了全族的利益百般忍耐,但那些伤人的态度恶毒的话语依然一次又一次刺痛了他。
我是那个时候唯一对他伸出援手的人,虽然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只有点滴,却叫这个朋友长久的感动着,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拯救我。
虽然知道那张天下第一美人的脸并非他真正的面貌,然而在我心里,早将他们牢牢的联系在了一起。
还记得那个晚上他站在池边,在月光的沐浴下,似真似幻,仿佛脆弱得随时会消失一般。对我来说,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永宁。
我的思绪在感觉到有人的气息靠近时戛然而止。
猛地回头,把来人吓了一跳的同时,我也吃了一惊。
——春菊姐姐?
小……啊不,见过恭喜大人。
我朝她笑,何必这么见外?叫我小喜便好。
她却犹犹豫豫,直到我重申几次,才终于改口,却仍然满腹心事。追问之下才知道,她现在在凤梧宫负责饲养西燕进贡的雪球猫,今日却一不小心让猫跑了,幸好皇后正在游园,尚未归来,但若不在她回宫前找到猫儿,必定会受重罚。
春菊姐姐从以前便对我照顾颇多,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情又怎能不帮?
那雪球猫通体雪白混在草丛树林里想来应该醒目得很,又是进贡之猫估计也跳不上高墙,然而找来找去,却不见踪影。眼见春菊姐姐的脸色越发不好,我也只能干着急。
突然间,灵光一闪,我突然想到,人说老马识途,那猫儿说不定早已回宫去了。
匆匆忙忙和春菊来到凤梧宫的后院,那猫儿果然大模大样的躺在蒲团上,只是皮毛上有几处脏了,在一片雪白中颇为醒目。春菊赶忙跑去端来水盆,我也帮着一同替猫儿擦拭,忙乎了好一阵。
眼见春菊这边已无大碍,我正准备回宫,却听见太监尖利的声音——皇后竟然回宫了,而一同游园归来的竟然还有大宣的皇帝,我的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