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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我有一种感觉,仿佛自己的世界是构筑在虚幻的根基上的,只需轻轻一击,就会崩溃殆尽。
幸好,我找到了百恭,如同在谎言与欺骗间那一抹难能可贵的真实。
我在纸片上端端正正的写上“姬绍隆”这个名字,然后交给百恭。
百恭苦笑着皱皱眉头,他说,不会吧,太子殿下的名讳你也敢直接写?
我吓唬他,我这个四皇子的名讳你不也直呼了这么久吗?
好吧好吧,事先申明,若是被宫内的禁军发现可与我无关啊!
百恭,你现在怎么越来越罗嗦啦?又不是让你去行刺,这么磨磨蹭蹭的,你不让人发现不甘心啊?
我一把抓过他手里的纸鸢,把写有隆的名字的纸片贴在上面。
说烦恼会随着纸鸢上飞走的人不是你吗?我又没有做个桃木小人咒他,只是希望以后能避就避,能躲就躲,最好一辈子不再见面!
……绍熙,我倒是觉得你的嘴巴越来越刻薄了。
承蒙夸奖!
我在百恭面前总是无所顾忌,他知道我的一切,知道我被皇子们排斥被隆羞辱,但他是如此的善解人意,他说,我想如果你不希望我知道,那我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他能轻易的看穿我的伪装,却留给我暗暗舔舐伤口的机会。直到我的畏缩迫使自己选择与他断绝交往,他才把一切和盘托出。
百恭说,如果不快乐不要再憋在心里了,做个风筝让它飞走吧。
于是我照做了,一开始还偷偷摸摸的往上贴字条,里面的内容不让百恭看到,次数多了以后,我便不再害怕,光明正大交给他贴在上面。每个纸鸢都是百恭亲手制作的,他在顶端点上制作佛像的朱漆和金泥,在阳光下纸鸢闪着耀目的光芒,如此醒目,即使远远的看见也能立刻知道是他的杰作。
其实,这么做的效用如何我不得而知,但这已经成为了我的习惯,我是在借由这种方法告诉百恭我的苦恼。
因为姬绍熙这个人总是很别扭,即使已经遍体鳞伤也还要逞强,他是自私的,他有太多的烦恼要找人倾诉,却又不希望表现出自己的依赖,自己的软弱。
其实百恭什么都知道,我也知道他知道,但他不会戳穿我,他总是那么善解人意,他会主动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我永远都不需要主动告诉他,我有烦恼,我想要你的倾听。
在我们之间,很多时候,语言不再那么重要。
就这样,在放飞了无数个风筝后,我迎来了我的十四岁。
很久没有想起我的乳母独孤氏了,那个疼爱我呵护我的胡族女子。
百恭的到来代替了她长久以来在我心中避风港的位置,而我之所以现在提起,是因为春雷又到了。
春天是我出生的季节,但我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个季节的恩赐,反而一直因为每年发作的病症而饱受折磨。只有在十三岁的春日里,我第一次感受到春所带来的饱满与温润的恩泽,因为上天将百恭送到了我的身边。
但这样的恩泽显然无法改变长久以来在我心底种植下的对春天的厌恶,尤其当来年的阵阵雷声再一次造访,白色的小鬼们肆无忌惮的侵占我的卧房,我只能在深夜里一个人蜷缩在床的角落里,忍耐,忍耐。
于是,百恭的新纸鸢完成时,我毫不犹豫的贴上“春雷”二字。
百恭笑了,你都快十四岁的人了,还怕什么打雷啊!
我不理他,闷闷的转身。看来即使是百恭也不会了解我的痛苦,在电闪雷鸣的深夜里被鬼怪们惊吓的我,既然已经独自一人艰难的忍耐了这么多年,现在又何必一定要说给他听。
大概是察觉到我的脸色有异,百恭赶忙跑到我的前面,轻轻摸着我的头。
绍熙,别这样,我没有笑你,怕打雷没什么丢脸的。
我还是沉默不语。
真的,好多人都怕,就连我大哥小时候也怕过呢。
继续无视。
他又伸手摸我的头,小时候都这样,长大就好了!
我已经快十四岁了,听见百恭将我的病症归结为胆小的孩童,不禁愤怒的脱口而出:我怕的又不是打雷本身,而是
而是什么呢?百恭淡淡的笑着,对我的反应没有丝毫惊讶。
我低下头,咬着嘴唇,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告诉他。
……而是那些夜晚出没的小鬼。
那天晚上,百恭第一次踏进了我的开阳宫。
他手执自己削成的桃木剑,如同经卷里的天神般镇守在我的床边。
年老的宫女们虽然奇怪,但平日里见惯了我的阴郁乖僻,尤其是这么多年来,她们目睹我在春日里无端的恐惧和诡异,更生怕什么时候惹恼了我,居然没有提出任何反对。
百恭坐着,我躺着,我将自己惧怕鬼怪的事情和春季发作的奇怪病症一并告诉了他,绘声绘色的形容鬼怪的阴森可怖,他却淡淡的微笑着,他说,绍熙,不用害怕,有我在你身边。
我的心渐渐安定,一边和他聊天一边等待春雷的降临。
百恭,我从没听你讲过家里的事情,你有兄弟姐妹吗?
有啊,我有一个哥哥。
他是怎样的人?
其实我也不常见到他,他比我大好多,总是很忙碌。他为人认真,志向也高,比我有出息多了。
他是个好哥哥吗?
……是啊。是个好哥哥。
百恭……其实我很羡慕你,如果我也能生在庶民之家,有个疼爱自己的大哥,当个安分守己的普通人有多好。
百恭沉默了一会儿,庶民也有庶民的烦恼啊。
那么我就应该在这皇族里饱受冷漠和折磨吗?
百恭又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才伸出手,轻轻抚着我额前的发。
他说,绍熙,总有一天要带你飞到宫外去,我是说真的。
那天夜里,我因为百恭的这句话心情万分激动,拉着他兴奋的谈了很久,等到我回转神,才发现春雷已经在不止什么时候来临又过去了,而鬼怪也极为难得的没有出现,不知道是因为百恭,还是那把桃木剑。
百恭不是一个轻易许诺的人,他的每个诺言都会兑现,在那个夜晚,他许下了带我出宫的诺言。
结果,我十四岁那年的生日就是在宫外过的。
7
我们身着太监服,又偷偷拿了工匠们出宫购买材料用的令牌,轻而易举的混出了宫。
宫外到处是喧嚣的人群,他们穿着不同的服饰,行色匆匆。我看了一路,也兴奋了一路。
繁华的街道两侧到处是林立的店铺,还有各种杂耍的艺人和卖小玩意儿的摊贩。百恭似乎与其中不少人熟识,他迅速的穿梭在人群中,如同水里的鱼儿般敏捷。
我则牢牢地拉着他的手,生怕被涌动的人流挤散。
百恭,这个是什么?
糖画,是把糖熬成浆以后一点点吹出来的,可以吃的。
这个呢?
这个是面人,用面粉捏的,看,这个是何仙姑,这个是吕洞宾。
……
百恭百恭,你看那个红红绿绿的是什么?
风车。吹吹看,会转的。
……
百恭,快看快看!那里有个人正站在滚动的大缸上喷火!
……
还有那里,有人在表演捉蛇的技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