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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邦生而言,带着女儿进迷宫却走不出去的尴尬场面是他极力想避免的,要不然做爸爸的面子要往哪里摆?他甚至还希望在成功走出迷宫时听到女儿满怀敬意的赞美:
“爸爸,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
“走迷宫千万不能惊慌失措,设计者既然是人类,就绝对会有固定的思考模式,只要抓到诀窍,就能轻易脱身。”
邦生煞有介事地说着,一边以左手扶着迷宫的高墙一边往前走。但是浓稠的雾气不断流动着,迷宫里的景色也随之不断地改变。再加上地形因为做过微妙的设计,到最后甚至会搞不清楚自己来时的方向究竟在哪里,邦生内心暗暗叫苦,他已经可以想象那个意大利设计师得意洋洋的笑脸。
“爸爸,你看!”
叶月双手紧抓着邦生的右臂,邦生随即跟着女儿的视线固定在前方的某一点。白色的雾气中似乎站着一头四脚兽。
是野狗吗?但乌拉尔休闲都市的环境完全找不到适合野狗生存的条件,在这块经过严密设计的土地上,所有的生物都必须得到东堂符合企业的同意才能够活命。
这只动物黑色的毛皮跟狗很像,但它全身上下充满了拒绝与人类和平相处的气息,再怎么看都不像是受过人为驯养的。一双闪着黄光的双眼透过雾气凝视着相马父女,当邦生抢着挡在叶月面前时,这只似狼非狼的动物却转移视线,令邦生的目光不由得也随之向左移动,看着他一声不响地纵身跳起,最后钻进迷宫的砖墙里。接着,邦生只听见自己自己吞下一大块空气的声音,因为“野狼”不止一只,它的同伴紧接着陆续横扫过他的眼前,跳进墙内消失无踪。
在怪物的行进队伍结束后约一分钟,叶月抓着父亲问:
“爸爸,那是野狼对不对?”
“现在的北海道根本没有野狼。”
父亲习惯性地摸摸女儿的头。
“不过我并没有亲眼证实过,只是听过专家学者跟政府官员这么说过。”
邦生索性把责任全部推给自己向来看不顺眼的职业。
“而且野狼不可能穿过墙壁,所以那不是野狼,而是别种不知名的生物。”
他并不感到恐惧,只是觉得三十三年来所累积的常识与知识开始出现裂痕。在一片静默中只听见“野狼”在嘲笑人类的愚蠢与无知。
“英法百年战争”末期,在一四二〇与一四三八年间,巴黎近郊出现大批狼群,许多人不幸成为野狼的食物。为首的是一只“宛如被魔鬼附身、老奸巨滑”的大狼,人们称它为“库多”。素有动物文学泰斗美誉的亚尔贝特西顿,曾将库多与法国骑士团的激战情景描写成一本题为《法国狼王》的小说。
难道现在又出现了像库多这般强而有力的领导者,再度率领被逼迫至地下的狼群们重回到地面?小众作家们的想象力开始天马行空,结果邦生反倒是提不起劲继续走迷宫了。
“叶月,我们回去好不好?”
叶月对于父亲的提案重重地点头表示赞同,然后牵起邦生的手,因为她比他更清楚回去的方向与路线,这时做父亲的只能苦笑,直夸自己的女儿了不起。
“是不是下雪了?好像有白白的东西落下来。”
突然间叶月掌心朝上,接住一个姿光的白色物体。
“果然是雪!”
一个在东京土生土长的小孩突然看到雪这种天然产物,往往相当兴奋。
“爸爸,现在可以滑雪吗?”
“还不清楚耶,这个时期下的雪还不够厚,不过如果这场雪一直持续到明天,那我们可能就有机会打一场雪仗。”
“好棒哦,这样也不错。”
叶月兴高采烈地抓住邦生的袖口不放,受到女儿信赖的父亲为了让女儿安心,还不时回头察看背后状况。
“我觉得啊,那些野狼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攻击我们,却没有采取行动,可见它们对我们并没有敌意。”
要是邦生知道骑马俱乐部的惨事的话,相信他是无法这么乐观的。
Ⅳ
渐渐地,笼罩在乌拉尔休闲都市的阴影愈来愈深,如同冬天一到,白日就会缩短这种自然现象一般。
雪持续下个不停,但它的下法显得一点秩序都没有。低垂的云朵和雾气融为一体,阻挡了人们的视线,一群名为GC的工作人员正忙着回答游客们的问题。
“滑雪吗?目前恐怕不行,必须等到十二月,积雪够了才可以开放滑雪,本休闲都市另外准备了许多其它室内娱乐设施,敬请各位游客多加利用。”
接下来这些GC人员便列举了温水游泳池、保龄球场、健身房、三温暖、电影院、舞厅等各项设施供游客参考。这样的回答是来自于休闲都市的首脑阶层,GC们都感到不解,乌拉尔最初的成立构想不是在于提供人们接触大自然的机会吗?不过,他们仍然不能违抗高高在上的首脑阶层。且不论其他企业如何,但在东堂复合企业里,“服从”向来是内部工作人员最重要的中心德目,也因此这些GC们把工作看的比呼吸还重要。
根据美食家增永的逻辑来看,乌拉尔休闲都市的总经理东堂伸彦,与游客兼临时工的相马邦生应该很有缘才对。在那么多的电梯出入口当中,正要走出电梯的伸彦与正要走进电梯的邦生居然再次碰面。
“接下来几天也许会有一场狩猎,到时希望你们尽量不要外出。”
“哦,猎熊啊,不是猎野狼吗?”
邦生眯起双眼,但伸彦则眯的比他更细,以便隐藏眼中的心事。
“相马先生,北海道是没有野狼的。”
伸彦嘴角不经意地抽搐刚好被邦生逮个正着。
“可是长得像野狼的动物的确存在,而且有人亲眼看见过。”
“相马先生,你是指令千金吗?”
东堂伸彦用僵硬的表情武装自己,并且故意重提旧事;而邦生则以略带讽刺的语气转移话题。
“请问到去年为止,这里曾经出现大熊的危害吗?”
“没有。”
“这么说,今年会突然加强警戒,想必事情一定非同小可,该不是熊偷袭了骑马俱乐部的马吧?”
邦生这句无心的冷嘲热讽,竟歪打正着地击中伸彦的靶心,伸彦不仅皱起眉头,尤其在听完邦生的下一句话之后。
“不只是我的女儿,就连我也看见了,你不信也没关系,总之这是事实。”
紧接着第二晚来临。
邦生与叶月在用过晚餐随即回到房间,一边看电视一边玩牌。“抽空来写个稿吧”邦生是不可能产生这种心态的。反正在截稿日来临前多的是地狱生活,趁能玩的时候就应该尽情狂欢才对,而且这次又有女儿随行,玩乐的内容绝对十分健康。
“叶月,晚上要不要去探险?”
“不要,我要待在房间看书。”
没错,东堂伸彦也曾告诫国邦生:“请尽量不要外出。”
在牌局中大胜父亲之后,叶月拿出一本昨天买来的新书。
内容是西洋怪谭,所以叶月的心情显得比较沉重。狂奔于浓雾中的马车车轮声、在苍白新月下蠢动的蝙蝠群、在红如血块的落日中耸立的古城……这种种情景的确让人快乐不起来。
“叶月,要不要去吃宵夜?”
“……不要。”
“那就叫客房服务吧,我记得菜单里有红豆汤这一项,你不吃的话,爸爸就一个人独享啰。”
“坏心眼!可是老师说过晚上不能吃甜食的,这样没关系吗?”
“放心好了,只要吃东西后记得刷牙就行了,刷干净一点,你能吗?”
"嗯,我一定会刷干净。”
于是这一晚,叶月在吃完红豆汤、刷完牙之后便早早上床,并要求父亲念那本怪谭给她听,然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她的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再豪华壮观的房子也绝对少不了厕所,即使是满汉全席最后也需要有人来洗碗盘。
正当相马父女睡得香甜之际,整个乌拉尔休闲都市却失眠了。这一晚,不,早在夜晚来临之前,整个都市管理中心已经陷入一个必须紧急处理,但却又要企图隐瞒事实的两难里。
保全人员的负担显得更沉重了,虽然乌拉尔休闲都市声称有最新颖完善的保全系统,实际上在许多方面仍必须仰赖人力,由于骑马俱乐部的马匹遭到不明物的残杀,所以特别订定了晚班轮值表,有两人一组负责巡逻。
“喂,听说这块土地有虾夷族神祗的诅咒,你信不信?”
“难道连你也相信这种骗小孩的故事啊。”
“我本来也是不信,但发生这种事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听说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