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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现在房子里只有苏格一家三口居住,空荡荡的。有时候苏格坐在宽大阴湿的大客厅里,有一种置身于英格兰雨季草原的感觉,莫名地感到孤独和忧伤。
最近有消息传出,说市政府规划,要在这个地方建立开发区。估计这座很有英格兰建筑风格的小楼也难逃厄运了。沿江市的市政规划就是那样,不断地建设,不断地拆迁,有时候刚建的工程又被生生地拆掉了,没有章法可循。
苏格怅惘地摇了摇头,准备掏钥匙去开那两扇被岁月冲刷的斑驳陆离的大铁门。他的能活动的右手刚伸进西裤口袋,就一下子停住了。他的脸上突然浮起一层不可思议的表情,像是他的手在口袋里被潜伏的毒蛇咬了一下似的。
一阵他熟悉的、凉凉的润润的感觉从他手指上传来。
他发疯般地把口袋里的玉坠掏出,上面的血迹依然鲜艳无比,仿佛是刚刚被人涂抹上的。那血迹像是当地毒蛇竹叶青“咝咝”吐出的信子,红艳艳的,摄人心魄。
苏格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伊呀:“这是不是你放到我口袋里的,我明明把它丢到医院垃圾桶里了,它怎么还在我口袋里?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苏格兀自喃喃地说,他的目光又开始涣散起来,神情灰暗无比。乐乐只是紧紧地扯着伊呀的手,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伊呀心疼地看着苏格:“苏格,何必追究这些事情呢?你好好休息,不要想了,好吗?其实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扔掉了其中一个细节,你就能把它全部忘掉。逃不掉的东西,与其隐藏,还不如坦然面对。”
不知为什么,此刻的苏格突然想到了伊呀曾在博客里写的一句话:其实,我的绝望和你的忧伤一样漫长。
房子里一切没有变,古旧而笨重的家具,阳光中飞舞的细尘,有些斑驳的墙壁,一切的一切都在印证这座房子的古老。苏格曾经想过要重新装修房屋,可被伊呀阻止了。她说,一切的东西都有它本来的价值,如果盲目地追求虚荣,就会使所有的价值迷失。最好的东西,总是最真实最本质的东西。
第10节:午夜勾魂曲(10)
伊呀总是有一些和别人不同的想法。这些想法看起来有些神经质,但听起来又好像很正确。这正说明了伊呀内心超过平常女人的敏感。可能苏格喜欢伊呀,就是因为她的这种神经质吧。
苏格想,女人分为两种,一种是精神的,比如伊呀,那种女人要和她相爱;一种是肉体的,比如米雪,那种女人要和她做爱。在中文系能混到教授这个职称上,基本上苏格也具备了精神病患者那超人的敏感,所以苏格想问题也是神经质的。在作者看来,能找到一个或多个既能在精神上相爱,又能在肉体上做爱的女人岂不是更好,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呢?看来我还是不够神经。
苏格感觉有些累了,他让伊呀用温水给他擦了擦身子,就倒在二楼卧室里那张宽大的床上睡着了。伊呀和乐乐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苏格进入梦乡,那张三十八岁的酣睡的脸如同安静的婴儿一样。有人说,看一个人快不快乐就看他睡觉时的表情。
苏格是快乐的。看他舒展的眉头和甜笑的脸就知道了。但偷来的快乐能够维持多久?
入夜,苏格在一阵头疼中醒来了,他起身四处看。黑暗中的古宅里散发着一种阴森森的潮气和木头发霉的味道。苏格感觉这个地方有些陌生。猛然间,苏格的心里泛起了一个很奇怪的想法:我这是不是正睡在一座在地下沉寂了千年的古墓里?
他忙摸索着找到开关。昏黄的灯光亮起,苏格长长地舒了口气。巨大的窗户外的树摇摆着一片片野兽般的暗影,不断有风吹进来,发出嘶哑的呜咽声。哗啦啦树叶抖动的声音像是有人正在树林中穿行。这样的夜晚总能给人一种萧瑟透骨的感觉。
苏格习惯性地把手往左面伊呀的被窝里摸,可他只摸到一片凉,伊呀的被窝里空空的。看起来她已经起床好久了。
伊呀能到哪里去呢?苏格在心里嘀咕着,缓步起身,走出卧室。卧室外是一条东西长廊,乐乐的房间在苏格夫妇卧室的隔壁。走廊北面是一间书房和两间空屋子,而走廊东面的尽头是下楼的楼梯,西面尽头是洗手间,洗手间上面有个木质的吊钟。苏格不知道这个吊钟有多大年龄了,反正从他搬进小楼,这架古朴得跟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的吊钟就已经示威似地挂在那里,任沧桑岁月无情地从它的指针中间匆匆流逝。
打开廊灯一看,现在正是午夜十二点。万籁俱寂,吊钟“嗒嗒嗒”走动的声音显得是那样的清晰。
突然,乐乐的房间里有声音传出。
苏格走过去,透过毛玻璃只看到乐乐的房间里是漆黑一团。这时候,孩子应该睡着了。苏格刚这样想,房间里就传出几声木头“咔咔咔”破碎的声音。那声音是如此奇怪,像是谁不小心弄断了木板,又像是搭得好高的积木轰然倒塌。紧接着,屋里面传出乐乐轻声的抽泣,在这寂静无比的夜里显得是如此阴森恐怖。
“乐乐,乐乐你怎么了?”苏格轻轻地敲门,压低声音问。没有人回答,哭泣声似是停止了。苏格刚要转身走,就听到乐乐的房间里有走动的声音,那声音很有节奏,随着脚步声走廊里的灯光变得一明一暗,在这空旷寂静的夜晚,显得异常诡异。
“乐乐,乐乐。你开开门。”苏格使劲砸乐乐的房门,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要见到一个人,不管是什么样的人。他好确定自己仍然活在人间,好缓解自己心里的恐惧。脚步声停了,一切又归于可怕的寂静。
苏格刚想回房拿钥匙去开乐乐的门,书房里突然传出一阵笑声,是一个女人阴森恐怖的笑,“咯咯咯……咯咯咯……”
“谁?”苏格头上的汗珠已经下来了,他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揪着,脑子里闪现的都是曾经看过的恐怖电影或听到的鬼故事里那血淋淋的场面。就像他看过的电影《自杀前14天》那样的情景。支离破碎的情节,一个女人正在奔跑,奔跑在空荡荡阴森森的大厦里,她想找到一个可以帮助她的人。没人,什么人都没有直到所有的希望消耗殆尽,绝望紧紧笼罩她的心。她绝望而无助地走到最高一层的天台上,抬眼看着漫天的繁星,等待那个飘飞的时刻来临。
第11节:午夜勾魂曲(11)
此刻,苏格正体验着这种恐惧和孤独。
他一点一点地向着书房走去。书房里的灯突然亮了,里面女人的笑声更是阴沉。苏格紧紧地握着拳头,手心已经湿腻腻的了。
他猛地打开房门。
突然,灯灭了。笑声也停止了。苏格一时不能适应从光明到突然的黑暗这个过程,眼睛里一片黑,黑暗里有沙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人正在纸上写字。
“谁?”苏格的声音变了,变得异常尖利。
没有人回答,沙沙的声音依然没有停止。苏格颤抖着手用力地揉了揉眼睛,这次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长发披肩,正端坐在黑暗的书桌前写字。窗外的月光柔和地笼罩在那人的身上,使得那人脸上泛起白惨惨的寒光。
“伊呀?这么晚了你在这儿写什么?”苏格的声音里透着愠怒,不过他至少松懈了一下神经。毕竟这是他的妻子,一个活生生的人。苏格刚才还以为自己见鬼了呢。
不过今晚的伊呀为什么那么奇怪?她一个人在黑暗里写什么?想到这儿,苏格摸到门后打开了灯。灯光亮处,苏格被吓了一跳,猛地打了一个哆嗦,浑身的寒毛都直直地竖了起来。他看到伊呀正对他阴森地笑着,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在她惨白的脸上有无数条血丝流下,那原本飘逸的披肩发也变得凌乱无比。虽然她的眼睛没有看书桌上的纸,可她手里的笔仍然没有停下,还在不停地机械地写啊写。
“伊呀,你怎么了?”苏格感觉自己喉咙里被什么东西塞住了,吐出来的声音和蚊子一般细弱。他忙走到书桌前,猛地从伊呀笔下抽出了那张纸。
纸上满满地写着红色的血样的字“夜玫瑰”。
苏格看到满纸的“夜玫瑰”,险些昏厥过去。他抬脸看伊呀,伊呀的脸已经变了,变成了一张血污的男人的脸。那个男人穿着一身雪白的飘逸的衣服。
“王晓义!”苏格尖叫一声,疯狂地夺门而逃。他呼呼地喘着粗气,跑到楼梯边,他向下跑,不停地跑,可那楼梯似是有无限长,他怎么也跑不到底。楼梯上更黑,一点月光也没有。苏格快要绝望了,他想,我会不会正跑向地下,我会不会正在跑向死亡?刹那间,他闻到一阵一刺鼻的腐臭味道正从他身体里向外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