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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静得出奇,虽然车窗外的世界被哗啦啦的雨声包围着,林烁心里却感到一种死一般的寂静。是那种没有一点生机的静。那种感觉,像是在一场瘟疫过后,突然颓败下来的村庄。除了静和死亡的气息,就什么也没有了。
静。让人绝望的静。
不对啊,刚才我送老沈回家的时候,城市里还是有路灯的。虽然下雨,路上还是有很多行人和车辆。是不是我走错路了?
林烁自忖着,打算在路边停下车,看一下环境。
正在这时,车灯闪耀的地方,出现两个身影。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手牵着手,站在路边,任瓢泼大雨倾泻在他们身上。他们没有伞,却站在雨里一动不动,像是在等待什么。车灯闪耀的瞬间,林烁没看清楚他们的表情,甚至连他们的长相都没有看到。那只是一瞬间的感觉,怪怪的,好像两个人都穿着白色衣服,很显眼。还有,还有,他俩都在看着林烁,直直的眼神穿透车窗,刺到林烁的心里。
林烁开车驶过那对母子,往前行进了大约十米。这时,他突然感觉不对劲。遇到这种情况,我应该下车,应该把他们送回家的。我怎么自己跑了?
心里这样想,林烁又倒车,到了刚才看见那对母子的地方。
第52节:午夜勾魂曲(52)
可是,那儿,什么都没有,根本就没有刚才看见的那两个人。外面空荡荡的,只有雨,漫天的大雨。
林烁撑开伞下车,绕着车走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刚才看到的那两个人。
怪了。
雨水漫过林烁的皮鞋,哗啦啦作响。他就像是在一条小溪里蹚水一样,四处走。即便是找不到那两个人了,他也要弄清楚自己所处的地理位置。冷风夹杂着雨水从他的衣领灌进,一下子驱散了他浑身的热气,透凉透凉的,他还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那么陌生?
林烁越往前走,心里越发毛。
那根本不是沿江市,没有路灯,没有行人,没有楼房。走下路基,林烁一脚陷进泥里。
那里,竟是一片稻田。
见鬼了。
这是林烁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雨中传来一阵呜呜的凄厉的风声,像是有野兽在咆哮,又像是有人在号啕大哭。林烁心里大惊,忙往回跑,一下子钻进车里,身上禁不住瑟瑟发抖。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跑到这儿来的?这一切都无从找到答案。自从送走沈绍波,林烁就沿着沿江市的中心大街往前走,难道现在已经出了城,到了郊外的田野?
想到这儿,林烁倒车,往回走。既然是从这条路走出城的,那往回走肯定还能回到城里。
雨水四溅,整个路面都被雨水浸着,林烁根本看不清路面了,他只是凭着感觉,借着路边偶尔闪过的树木或电线杆作参照缓慢地向前开车。
一棵树,两棵树,一根电线杆。大约开出了两百米远,林烁突然发现那根电线杆下站着两个人。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手牵着手,都穿着一身白衣,没有伞,站在雨里。车灯闪过他们脸庞的瞬间,他们犀利的目光穿透车窗,直刺在林烁心里。
是……是刚才遇到的那对母子。林烁猛地一打方向盘,身上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他们怎么又出现在这儿了?
林烁忙停下车,推开门,撑开伞,伞布遮住眼睛的一瞬间,他再抬头望,那对母子已经不见了,仿佛从来都没出现过。
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雨,夜色深不见底。整个世界一瞬间空落落的。
林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车上的。他的身子冷透了,止不住地抖。见鬼了,见鬼了,林烁哆嗦着嘴唇嗫嚅着,同时发动了汽车。
汽车疯了似地在雨水中凄厉地穿行,马达的轰鸣声在雨幕中显得沉闷而厚重,发出咚咚咚的怪叫声。汽车轮胎在雨水中驰过,激起两道水花,四处飞溅。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一棵树,两棵树,一根电线杆。车子又开出大约两百米远,那根电线杆下仍然站着两个人。还是那对母子,手牵着手,都穿着一身白衣,没有伞,站在雨里,像是在等待什么。
林烁感觉自己要崩溃了,他没有像前两次一样停车,而是飞快地从那两个人身边驰过。
又是两百米远,他又看到了那对穿白衣的母子,站在一根电线杆下……
仿佛这条路是走不完的。无论他怎么走,都只能回到原点,回到那根电线杆下,遇到那一对鬼魂一样正在等待的母子。
难道这样一个雨夜里,他们站在电线杆下,就是在等我?
林烁再也无法遏制内心的绝望和恐惧,等车灯又照到那根电线杆和那对母子的时候,林烁再也无法平静地开车了,他猛踩油门,直愣愣地向那对母子撞去。
砰的一声巨响,那一瞬间林烁感觉心脏似乎要从胸腔里呛出来,猛地一震,紧接着一阵剧痛传来,林烁就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苏格的鉴定报告出来了。
根据脑电波图分析,还有警方提供的光碟等证据,再加上在鉴定期间苏格莫名其妙就烦躁不安的状况,除了沈绍波,其他主治医生一致认定,苏格患了严重的精神分裂,需要立即住院治疗。
为此,沈绍波与院长张青山理论了好长时间。
“院长,我认为苏格没有什么精神分裂,咱们不能仅凭一张光碟就对他的病情下定论。如果他没有病的话,这样呆在医院里,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
第53节:午夜勾魂曲(53)
“他真的没有什么病?作为一个医生,你敢这么说?”院长的言辞有些严厉,“你看看这。”
说着,他撸起了衣袖。
他的手腕上有两排清晰的牙印。
“这就是苏格咬的。今天早上,我去看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发起疯来,扑上来就咬了我一口。”他拍了拍沈绍波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沈啊,你刚从人民医院调过来,对咱们代庄精神病院不是太了解。咱们医院和人民医院那样的综合性医院不一样。咱们身上不光担负着治病救人的使命,而且就像警察局一样,咱们也是在维护社会治安啊。”
“维护社会治安?”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沈绍波不由得笑了。
“是啊。”张院长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你看啊,小沈,其实有很多严重的精神病人,根本就没有治疗的必要了。就是说,有些人在咱们医院呆了一辈子也没有治好自己的病。咱们为什么还要把他们留在这儿呢?就是怕他们到了社会上,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会做出一些危害社会的事情。”
“那院长,咱们医院和监狱有什么不同啊。”沈绍波的语气中有那种年轻人特有的愤世嫉俗。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不同。这两者都是把那种与正常社会生活不符的人关禁着,然后给他们治病,都是治这儿……”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头,“治不好的,就关他一辈子。”
听到这句话,沈绍波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如此说来,只要苏格不能通过定期的专家鉴定,以后就要一直呆在这所医院里了。就像他所见到的那些病人一样,渐渐地老去,一事无成。即使有一天苏格能够出院了,他能面对整个社会对他的偏见吗?
毕竟,他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这样想着,沈绍波的脸色越来越沉郁。
林烁呀,我真不知道你是想帮苏格,还是想害他。
吃午饭的时候,沈绍波到苏格病房去探望。苏格的精神状况还是很好的,除了眼神有些呆滞。
“老苏,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咬了院长的手啊?你知不知道这样对你的病情鉴定是很不利的?”沈绍波的屁股刚挨到椅子上,就连珠炮似地训斥苏格。
在这个医院里,任何一个精神上有问题的病人,在沈绍波眼里都是一个孩子。而且还是那种经常犯错误的孩子。所以,苏格在这里就失去了他所有的社会角色。他唯一的身份就是病人,而且是精神病人。
沈绍波不由自主地就把苏格当成一个病人训斥了起来。
苏格没有说话,抬起脸来看着他。眼神里似乎有一些恼怒和阴郁。沈绍波一愣,就噤住了声。
“老沈,你真的认为我有病?连你也这样认为?”
“老苏……”沈绍波什么也说不出口,事情到了现在,一切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
“其实,这个世界上,有病和没病是没有什么区别的。要说有病,谁都有。只是有的病能显露出来,有的病显露不出来罢了。”苏格看沈绍波没说话,语气也缓和了许多,“老沈,我之所以咬院长,就是因为他今天早上逼着我吃药,我不吃,他就硬灌。我知道他给我开了大量镇静剂,可我不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