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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急,快了。”那时,巴金心里也没有底数,他也不知自己的检查已经四五次了,然而每一次在“工宣队”那里总是无法过关。见妻子生着病还这样关切此事,他只好苦笑着说:“我想,也许再检查一两次就解决了。”
萧珊见他脸色平和,心情也稍好了一些,不过,她忽然对巴金叹了一口气,说:“唉,恐怕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巴金当时还无法知道萧珊的病情,现在想起来,萧珊也许早就察觉到这次重病来得凶猛,她似乎对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早就有所预见。尽管如此,巴金仍然对妻子这猝然死去无法接受,他弯下身去,抚尸大恸,口中悲怆地叫道:“蕴珍,蕴珍,你醒醒,你醒醒吧!……”
然而萧珊再也不会醒来了。
巴金一个人默默坐在太平间外的石阶上。
在他身后响起一片悲哀的哭声,那是闻讯赶来的萧珊亲友,她们也像巴金一样对这位贤慧女子的猝然去世感到万分震惊。特别是女儿小林的哭声更让巴金痛心,他从女儿身上想到此时仍在传染病科进行隔离医治的儿子小棠,母亲萧珊的不幸去世,他虽然近在咫尺却无法获悉。儿子当然不可能在这时候出来,跑在母亲的遗体前大哭一声,以尽孝道了。
“真没有想到呀,蕴珍竟然就这样走了呀!”巴金木然呆坐在那里,眼神有些发直。他一人已经在这里苦坐了多时了,他始终无法接受眼前这冷冰冰的现实。守在他身边的是萧珊的表妹,她神色凄然地揩拭着泪水,萧珊死前只有她一人守候在身边。她见巴金呆怔怔地坐在那里,就不停地在他身边劝着:“人死了,不能复活。”
爱情起步的地方(2)
巴金呆然地自语说:“我真该死呀,为什么当时就不在她的身边呢?我没有和她最后的诀别呀,我有许多话还没来得及对她说呢,她不能没有给我留下一句遗言,就这样离开我啊!我不怪别人,只怪我自己,我当时为什么偏偏就不在病房呢?家里人都不在她身边,她死得这样凄凉!……”
表妹见他那样伤心,就在旁边对巴金说:“姐夫,您也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其实您当时即便在她的身边,也不会听到她说什么的。因为、因为表姐死的时候,我虽然就在她的身边,却也是不知道她如何死去的呀!”
巴金听了,急忙回转头来,望着同样悲痛欲绝的表妹,静静倾听她的叙述。
表妹告诉他:就在萧珊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窗外的夏日阳光透过窗子投映进来,照亮了萧珊那张惨白的脸庞。她中午没有进食,呼吸比平时更加急促,就在她行将咽气之前,忽然对身边的表妹说道:“找医生来……!”
这就是萧珊死前的遗言!
“她……只说这一句话?”巴金听了心中一动。
表妹点点头:“只这一句话。我马上就把医生请了过来,可是医生来了以后,表姐却什么话也没说。后来,后来她就闭上了眼睛,一个人躺在床上静悄悄的睡熟了。我哪里会想到,她当时并不是在睡觉呢?……”
望着哭成了泪人一般的表妹,巴金的心里在流血。他知道萧珊在中午其实并不是要她表妹去找医生来,而是在吩咐她尽快打电话把他叫来。她一定是感觉到自己已经不久人世,有什么话要对巴金说的。这是因为没有任何人比巴金更熟悉萧珊了。她平时就始终叫巴金为“李先生”。这一称号从1936年在上海“新雅”饭店初识时起,直到她去世的今天,几十年来,萧珊始终都是这样相敬如宾地呼唤着巴金。
所以,只有巴金能理解萧珊故去前的意思,遗憾的是当时巴金竟然不在身边。而他们的女儿小林和女婿,当时因为家里有事,也都不在现场。当时的情况主要是,儿子小棠患上肝炎以后,区里的卫生防疫站闻讯,打电话坚持要在上午派人前来武康路的家里来做消毒,所以家里的三个人都不得不守在家里,根本可可能守候在萧珊的身旁,从而失去了与萧珊最后辞别的机会。巴金越想心里越感到沉痛,他没想到自己与萧珊刻骨铭心地相恋一回,到头来她竟这样凄惨地离开了自己和家人。
“蕴珍,你不是早就对我说过,我们俩人决不分开的吗?”巴金仍坐在那里呆呆地想着什么,口中却喃喃地自语道:“可是,谁知道你今天竟一个人先走了?”
四周仍是一片哭声,巴金双手捂住头,眼前又出现了萧珊的影子……
“蕴珍,我是不喜欢山盟海誓的人,我欣赏那句古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在巴金眼前又浮现出一副难忘的画面:混浊的长江之水,在乱箭似的疾雨下奔腾向前,有一条客船在江中逆风而进。就在这艘从广州驶往汉口的客船上,就有当时年轻美丽的萧珊。那时她已经在母亲的允许下确定了与巴金的恋爱关系,正因为有母亲的首恳,所以萧珊才得以在上海爱国女中毕业之后,只身一人前往广州去寻找正在那里主持文化生活出版社分社工作的巴金。
在羊城她和巴金度过了一段难忘的岁月。尽管她是作为巴金未婚妻而来的,然而萧珊和巴金却因为战时的动荡不安而不能尽早结婚。萧珊和巴金就是从那里开始了相敬如宾的生活,不久,战事越来越紧张了,广州随时都有失陷在日本人手里的危险,在这种情况下萧珊就陪着巴金沿长江来到了汉口。
“我知道战争可能给我们所有的人带来一种灾难,李先生,请你放心,如果为了我们永远在一起的目标,我情愿舍弃继续读大学的夙愿。”在汉口的短暂日子里,她们曾经相随着来到江边的黄鹤楼上。站在这里巴金远眺一泄千里的长江,心情激越而兴奋。在广州临行之前的紧张心绪至此有了一点缓解。他感到和萧珊在一起彼此有许多心里话可以倾吐,当萧珊面对着战时越来越紧张的现实,准备为了他而放弃继续投考大学的理想时,巴金马上就表示反对,他说:“不,蕴珍,你现在还年轻,你的志向决不应该在我一个人身上。你应该有更远大的前途。我们现在还仅仅是订婚,订婚与结婚还有很远的距离。我希望你不要为了一时的感情冲动就轻易改变自己的愿望。”
萧珊面对浩瀚的江水,心中忽然泛起了对巴金的感激和敬重。三年来她一直在悄悄观察着他,她感到巴金不但才华横溢,待人热诚,而且更让姑娘怦然心动的是巴金忠厚的人品。20多岁就从故乡成都来到上海的巴金,现在三十多岁了仍然不急于马上结婚的原因,在于他从一开始就抱定了独身主义。当年巴金在上海和后来前往巴黎、日本去求学,本来身边始终有一些异性的追求者,然而,巴金却意志坚韧,始终严格地要求自己坚守信念,远离异性。
如果他后来不是在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写了《家》这本小说,意外地认识了宁波姑娘萧珊的话,那么也许直到现在他也不会结交女友的。萧珊作为巴金平生的第一个女友,也是他一生中最后的女友。萧珊感到幸运的是,她终于在纷乱尘世中寻觅到了如意的伴侣。她知道自己整整比巴金小了13岁,但她相信巴金的话:“年龄不是爱情的障碍。”她也承认如果两颗心彼此倾慕,那么,她们面前纵然有千难万险也会随着感情的加深而逐渐消除。现在,当她再次听到巴金为了她的前途,情愿再次推迟婚期,萧珊的心就大为感动了。
爱情起步的地方(3)
桂林,绝妙的山山水水成为巴金和萧珊订婚后的另一个难忘暂栖之地。
从汉口再次回到广州以后,日本军队已经开始大肆进攻广州。在战火随时有燃遍广东的情势下,巴金就带着萧珊随着他所领导的文化生活分社一起离开了随时都可能燃起熊熊战火的羊城。巴金知道他和萧珊的感情就是在这种特殊的历史背景下凝成的。
巴金和萧珊的接触越多,他越希望把自己从前的经历一点一滴的告诉她。在巴金的眼里,萧珊永远是他的小女友和小妹妹。他认为如果有一天真和萧珊生活在一起,她就理该了解巴金从前的一切。只有这样她们才能成为心心相印的朋友。
巴金在桂林和萧珊谈到他从国外回到上海的经历。特别把他在抗战前后的曲折经历都告诉了她:“蕴珍,一九三二年上海发生的战争,我虽然换了住处,但我没有改变我的生活方式,也没有停止写作。战事发生后我到日本去旅行,因为我喜欢日本小说,想学日文,在横滨和东京各住了几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