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迭戈睁开双眼,发现费尔南正盯着自己。哥哥没有说话.先是递来一颗已经剥了皮的橘子。迭戈咬了一大口。
“爸爸,”他轻声问,“为什么要去费扎那?”
费尔南皱起眉头。“不知道,”他最终说,“他要去费扎那?你准备告诉国王吗?”
“应该吧。咱们就是为此而来的,不是吗?”
迭戈很清楚,费尔南不喜欢这种啪法,但事实就是事实。他们先跟伊毕罗说了一声。三人随即找到拉米罗王。
谈话刚刚结束,他们就上路了。迭戈、费尔南、伊毕罗,再加上国王、统帅和一百名瓦雷多精兵。他们快马加鞭,冲向需要一整天急行军才能到达的费扎那城。
“这个消息非常重要,”国王对迭戈说,“你证明了自己在队伍中的价值。我们感谢你。”
“爸爸不会有麻烦吧?”费尔南直言不讳地问,他在这支队伍中早就把羞怯抛到脑后,“没有任何禁令要将他从阿拉桑驱逐,对吗?只是瓦雷多。”
拉米罗王看着两个孩子,沉默片刻。他的表情变得温和了许多,“你们一直在为此担心吗?你们的父亲没有任何麻烦,至少不会是因我而起。我必须赶在罗德里格进入费扎那之前把他截住。我不知道他为何要到那儿去,但我想阻止他,结束他的流放。我迫切需要罗德里格参加这次战役,不能让我最好的将领陷在我准备围困的城邦里,你们说对吗?”
费尔南严肃地点点头,就好像这番话也正在他脑子里打转。也许真是如此。迭戈的性格与哥哥不同,反应也截然相反。国王说罗德里格是最好的将领时,他飞快地瞥了一眼冈萨雷斯伯爵,但从统帅的脸上,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小队整个清晨都在飞奔。临近中午时,他们赶上并超过了几群正往费扎那城赶去的农夫和村民。他们见到瓦雷多人,自然是望风而逃。骑兵从旁经过时,人们惊叫连连。但直到正午时分,国王才下令杀死了一群亚夏人,这是他们在这场战争中的第一次杀戮。
有人向迭戈解释说,这很重要,必须让正在逃往费扎那的难民,以及城中所有居民,对瓦雷多人充满恐惧,才好动摇他们抵抗的决心。像费扎那这种墙高壕深、守卫森严的城池,强攻是死路一条,只能靠围困,所以城中军民的士气至关重要。必须杀死一部分人,好让死亡的消息提前传进城去。
迭戈和费尔南都没有加入离开骑兵队列的分遣队,那些人冲向国王选定的百姓,所过之处留下一行尸首。对迭戈来说,他很高兴不用参与其中。他见到费尔南一面赶路一面回头望去,眼看着那场屠杀。
迭戈只瞥了一眼就再没回头,他估计哥哥恐怕也为没有加入那支小队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费尔南当然不会那么说,但他玩战争游戏时,对手总是蒙面的穆瓦迪人。尽管敌我兵力悬殊,但费尔南和迭戈总能带领英勇的骑兵取得胜利,冲过那些沙漠恶魔的层层防线,救出被俘的父亲和国王,赢得无上荣誉。
但在尘土飞扬的大路上砍杀农民和小孩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国王的队伍催马狂奔,把掺叫声甩在身后。那些受命执行任务的士兵稍后赶了上来。热罗·德夏瓦雷斯显得兴高采烈、激动万分,对这些士兵和他们的武器施以祝福。牧师用在送戈听来过于吵闹的声音说,他们在埃斯普拉纳的历史上写下了辉煌的篇章。
国王随后下令休息片刻。人们下了马,吃喝起来。太阳高挂中天,但时值早春,天气并不太热。迭戈稍微走远一点,找到几丛灌木遮出的阴凉地,坐下来闭上双眼,寻找父亲的踪影。这是他的任务,也是他们加入军队的原因。他的天赋再也不仅仅是自己的秘密,迭戈决定回头要好好想想这个问题。
他很快找到了罗德里格,并且马上察觉到了什么。他在同一幅画面中看到父亲和费扎那城。除此以外,还有别的东西。那是一种预兆,迭戈此前见识过很多次。
他猛地站起身,一时间头晕目眩,这种情况也发生过几次。他抬腿朝国王走去。费尔南见状起身跟上。迭戈等哥哥赶上来后与他并肩而行。拉米罗国王坐在一张鞍褥上,像士兵一样吃着放在大腿上的食物,喝着皮囊里的酒水。他见迭戈过来,便将酒囊和盘子递给身旁的仆人,站起身来。
“怎么了,小伙子?”
“咱们什么时候能到费扎那,陛下?”
“日落时吧。如果赶得够快,还能提前一点。有什么问题?”
“我父亲已经到了,他就在城东的小山坡上。我想咱们是来不及截住他了。而且我觉得……我敢肯定他进城后,会遇到危险。”
拉米罗王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看在贾德分上,把话说清楚!”发话的是菲瑞尔斯的主教。
“要是能说清的话,他早就说了,德夏瓦雷斯。这你是知道的。”国王似乎不怎么喜欢主教,他转回身又问迭戈,“你能看到亲人遭遇危险,也能预见危险来临?”
“如果是我父亲,我就能看到。但不是每次都能预见到,陛下。”
“你还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去费扎那城?”
迭戈摇了摇头。
“你原来说他没带自己的队伍,只有几个人同行?”
迭戈点点头。
紧张的咳嗽声忽然响起。所有人都把头转向伊毕罗,迭戈都不知道他是何时走过来的。矮个子牧师非常小心地说:“我能说说自己的想法吗,陛下?”
“说吧。”热罗·德夏瓦雷斯抢在国王之前答道。拉米罗瞥了他一眼,但没说什么。
伊毕罗说:“在几封家信中,罗德里格爵士曾说过他的部队延揽了一名医师,是位女性,费扎那的金达斯人。我记得叫做贾罕娜·贝·伊沙克。也许……”
国王猛地点点头,“很有可能。罗德里格知道咱们有可能南下。如果这名医师在为他的部队效力,那罗德里格会觉得责无旁贷。此人在费扎那城里还有家人吗?”
“我不清楚,陛下。”
“我知道。”费尔南非常肯定地说,“他给我母亲写信时提到过。此人的父亲也是名医师,而且还住在费扎那。”
国王突然抬起右手,止住费尔南的话头,“费扎那的伊沙克?那是她父亲吗?被阿玛力克弄瞎的那个?”
费尔南疑惑地眨了眨眼,“这我就不清楚了……”
“肯定是!王后的医师读的就是他的著作!王后的性命这才得以保全!”拉米罗王兴奋得双目放光,“贾德在上,现在我明白了。我知道目前是什么情况。罗德里格要进城,然后想尽办法把他们救出来。在咱们达到之前,他需要肘间。”
“您会把您的想法告诉我们的,对吗,陛下?”热罗·德夏瓦雷斯的表情介于愤怒和好奇之间。
“只要是你有必要知道的。”瓦雷多王欣然答道。牧师脸涨得通红。国王好似全没看在眼里,径自转头对冈萨雷斯·德拉达说:“统帅,我要你立刻把这些事布置下去,而且要快……”
在迭戈看来,拉米罗王似乎非常善于下达命令,他估计一位国王的大部分时间都要用来发号施令。几名士兵随即出发朝主力部队奔去。他和费尔南仍留在亲卫队中。
但他们放慢了速度。太阳快要落山时,一名游骑兵引领队伍来到一片树林旁安营扎寨。此处可以看到塔瓦雷斯河,以及费扎那的城墙。
拉米罗王把骑兵手套摘下来,握在左手,出人意料地独自走向迭戈、费尔南和伊毕罗饮马的地方。他打了个手势,迭戈赶忙把马缰交给哥哥,跟上国王。费尔南原本也想跟过来,但国王竖起一根手指,冲他摇摇头。迭戈看到哥哥停下脚步,显得垂头丧气。
这是他头一回跟国王独处。他估计国王们恐怕很少独身一人。
两人走进树丛,这里大都是山毛榉和橡树,只有几棵柏树像卫兵一样矗立在林地边缘。四周开满白色小花,好似在林中铺了块地毯。迭戈实在猜不透它们如何能在阴暗清冷的树荫下如此茂盛。两人来到靠近树林东端的地方,国王终子收住脚步,举目南眺,迭戈也抬眼望去。
借着落日余晖,他们看到塔瓦雷斯河的粼粼波光,再往前就是费扎那。对迭戈来说,大河与城池过去只是地图上的两个名字,或是导师测验他们的考题:说出目前向卡塔达王宣誓效忠的所有城邦的名字,还有卡塔达君主的名字,把它们都写下来,注意拼写。
塔瓦雷斯,费扎那,阿玛力克,它们再也不是干巴巴的名字。他置身于阿拉桑,充满恐惧和传奇的阿拉桑。与他同行的是瓦雷多的远征军。他们前来征服……不,是光复,光复所有曾属于他们的土地。那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