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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今年春天被撤除。”胡萨里冷静地说,“站在我身边的这位——我相信你们都认识他——是由阿玛力克二世派来接管城邦防务的。他将带领我们抵抗北方的乌合之众。”
有个人发出欢呼,很多人紧随其后。人们的表情明显开朗了几分,情绪又发生了一丝变化。阿尔瓦深吸口气。
“那他为什么在这儿,为何不跟执政官在一起?”
“跟那酒囊饭袋在一起?”伊本·哈兰愤愤不平地说。
又一阵笑声。费扎那的执政官并不受人们爱戴,执政官们多半没这个福分。阿马尔摇了摇头,“饶了我吧,拜托!如果你们想听实话,我会说找宁愿跟伊本·巴希尔的老婆为伴。但如果我负责保护你们,就绝不能允许你们把这座城烧了,对吗?”
“哦!哦!我的心肝!我在这儿,大人!我在这儿呢!”
就在巷道中央,有双女人的手在空中拼命挥舞。屠夫伊本·巴希尔扭头看去,脸庞红得透亮。这次几乎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你们要知道,”等笑声渐歇,阿马尔严肃地说,“在咱们说话的当口,穆瓦迪人正朝这里赶来。他们接到命令,要扫平一切骚乱。恐怕我还很难彻底控制住他们。我才刚到不久。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死在这里。那会破坏我为今晚安排的娱乐。”他带着邪气咧嘴一笑。
“这儿,大人!干吗要等到晚上?”这次是另一个女人。突然间有十几只手在空中挥舞,充满渴求的女人声音从人群中飘出。
伊本·哈兰仰头大笑。“光是想想,我就觉得荣幸之至,”他说,“也感到筋疲力尽。”人们哄笑起来,情绪再度软化。此时夕阳西下,整条巷道几乎都笼在黑影里。
伊本·哈兰语气一变:“诸位市民,快在蒙面者们到来前赶回家去。熄灭你们的火把。咱们绝不能给贾德人帮忙。费扎那的城墙坚不可摧,卡塔达国王已经派我前来替你们解围,其他部队正在路上。咱们有足够的食物和饮水,而瓦雷多人远离故土,在他们并不熟悉的疆域作战,咱们只需要管好自己就够了。这场骚乱就是愚行!现在回家去。你们看,太阳正要落山,祈祷钟声很快就要敲响。今夜正该好好祷告,我的朋友们。今夜,在亚夏眼中,也在他的神圣星辰之下,我们应当尽可能保持陛灵纯净。”
那美妙的声音抑扬顿挫,韵律十足,让人感到安心。阿尔瓦忽然想起,阿马尔不仅是战士,还是位诗人。贾罕娜曾对他说,伊本·哈兰始终觉得自己首先是诗人,然后才轮到其他身份。
巷道中的人就好像中了魔法。阿尔瓦看到一个用长矛挑着头颅的男人抬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厌恶和惊慌的表情从脸上掠过。这些人本性并不邪恶,只是被吓坏了。他们眼看就要遭到围攻,又没人站出来统筹指挥,便很自然地将心中的恐惧发泄在身边的目标上。不过一个条理分明、威信十足的声音,似乎足以磨平恐慌的棱角。
这本是顺理成章的事。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可惜只有站在最前面的暴民能看到和听到阿马尔·伊本·哈兰,而费扎那城金达斯区的设计,是为了让金达斯人安度夜晚,不可能真正起到防御作用。
除了入口处的大门以外,还有很多不算困难的方法可以突破围墙。几架简易梯子,外围房舍的破窗,再加上个把怒气冲天、意志坚决的莽汉,决心闯进这些背信弃义、屠杀婴儿的……
“火!”
在他们身后的高台上,有个卫兵发疯似的喊道。阿尔瓦猛地转回身,只见黑烟冲天而起。一声孩子的惊呼在金达斯区内响起,尖叫很快变得此起彼伏。火是最恐帏的恶魔,火灾足以摧毁城市。
阿尔瓦把盾往身后一背,朝区门紧跑三步,纵身一跃。一名卫兵探手抓住他的腰带,把年轻人拉了上去。阿马尔紧随其后,胡萨里也跟了上来,他这辈子都没显得如此敏捷。
伊本·哈兰转身面对巷道中突然躁动不安的人群。“快回家去!”他换上硬邦邦的命令口吻,高喊道,“我会下令让穆瓦迪武士处死任何敢于踏进金达斯区的人。我们不能让城市烧起来!”
但它已经烧起来了,而且金达斯区内正不断有人死去。阿尔瓦没有理会大门前可能发生的变故,直接从高台上跳了下去,跃出最后一缕夕阳余晖。他身子一歪,摔在碎石路上,但立刻爬起来,同时抽出长剑。
要是有很多人在仇恨和恐惧的影响下,疯狂地冲入城中街道,一通乱砍滥杀,你怎么可能腾出手来灭火?阿尔瓦拼命冲向浓烟和惊叫出现的方位,脑子里转的尽是这些念头,却找不到任何答案,唯有噩梦般的混乱场面。
金达斯人都向同—个地方拥去,寺庙的双拱顶遥遥可见,所有崎岖狭窄的街道似乎都通向那里。火头是从距离区门最近的几条街上的房舍烧起来的。亚夏人从窗口闯进来,顺手用火把点燃了他们钻过的房屋。
阿尔瓦一路奔跑,拼命挤过逃难的人潮。他忽然看到有个亚夏人挥起镰刀,砍向一名正在逃跑的男孩。锋利的刀刃切断了孩子的双腿,就像是在收割稻谷。男孩倒在血泊之中,嘴里尖叫不止。阿尔瓦掉转身形,但没有放慢脚步。他语无伦次地高叫起来,用尽浑身力气猛地挥剑一噼,把拿镰刀的人生生砍死。
六七个亚夏人突然愣在他面前。阿尔瓦知道自己这副模样肯定像个疯子:那些人都吓得目瞪口呆,一脸惊恐表情。追赶手无寸铁的孩子是一回事,面对手中挥舞长剑、眼中喷吐怒火的男人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们都疯了吗?”胡萨里从后面赶上来,冲他的同胞厉声喝道,“费扎那就要被烧毁了!快去拿水!快!我们会把自己的城市毁灭!”
“我们会把金达斯人毁灭!”有个人冲他喊,“然后再去应付火焰。这是亚夏的圣战!”
“这是魔鬼的恶行!”胡萨里声嘶力竭地喊道,他面容扭曲,充满痛苦和哀伤。阿尔瓦眼睁睁地看着他抢上几步,一剑捅进对方的肚子。阿尔瓦下意识地冲上去,用盾牌挡在胡萨里身前。他们跟前的亚夏人纷纷后退。
“滚!”胡萨里撕心裂肺地叫道,“要不然就留下,去拿水来,快!如果继续发展下去,我们就要把费扎那拱手让给马民了!”
阿尔瓦回头望去。很多金达斯人从他身边跑过,在街巷汇入广场的地方,有几个男人转过身组成一道屏障。在昏暗的光线和滚滚黑烟中,很难搞清乱糟糟的局势。
就在他回头张望的当口,又一栋屋子被火舌吞没。到处都是尖叫声。阿尔瓦突然回想起去年夏天的奥韦拉村,顿觉不寒而栗。现在的情况更糟。这是座城市,房屋几乎都是木质结构,只要有一部分着了火,那么整个费扎那都有可能被烧成白地。他们必须逃出去。
阿尔瓦不见伊本·哈兰的踪影,也不知贾罕娜和她父母的家在什么地方。胡萨里应该知道。阿尔瓦一把抓住朋友的肩头。“快走!”年轻人扯开嗓子叫道,试图压过周围的惨叫和喧嚣,“必须找到贾罕娜!”
胡萨里扭过身,被刚刚死在他手下的尸体绊了一跤。他显得失魂落魄、神情恍惚,虽然手里还拿着剑,却好像根本不知那是什么东西。火已经烧到小巷口。阿尔瓦抓着胡萨里的胳膊往回走,双眼被浓烟刺得生疼。
他看到街对面的一处门洞里有个小姑娘。女孩手持木棍,面对两个拿着匕首的男人。一个小男孩抓着她的双腿缩在后面,哭得撕心裂肺。他们头顶的屋子已经着了火。拿匕首的两个人哈哈大笑。这笑声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阿尔瓦根本想都没想,立刻放开胡萨里,朝那边跑了过去。
街上到处都是人,混乱不堪。虽说只有十几步距离,却仿佛远在天涯。女孩用木棍抵抗着两个手持利刃的男人,保卫自己的家园和小弟弟。滚滚浓烟在她周围翻涌。
似乎谁都没注意到他们,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之中。距离女孩较近的那人用匕首虚晃一招,引得女孩失去平衡,随即把匕首一收,准备刺出。
“不!”阿尔瓦大吼道。他刚跑到街中间,正试图在逃跑的人潮中挤出条路来。“不!”
他眼睁睁地看到,在黑影和烈焰中,那人持刀的手被什么东西猛地往后一扯。亚夏人惊叫一声,刀子失手落在地上。刚才缠住他的长鞭随即一松,然后再度抽出,噼中了第二个人的喉头,割出一道红艳艳的伤口。阿尔瓦抬头看去,只见罗德里格出现在二楼的窗口处,探出半个身子,手里拿着长鞭。阿尔瓦丝毫没有放慢脚步。他冲到那两人近前,砍瓜切菜一般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