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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里也许已经发现,至少也会很快发现,她今天上午不准备买面具。没关系,哪怕对他严刑拷问:男孩也不会向任何人说一句可能泄露她情况的话。
贾罕娜正学着适应这个事实:除了父母以外!可能还有别人全心全意爱着她,并愿意为她赴汤蹈火。这又是个困难的课程,而且相当古怪。她小时候不算美丽也不能说特别可爱,倒是十分叛逆调皮。她心想,世上有的人没能早早学会如何应对旁人的关爱,没有进行足够的练习。
贾罕娜放慢脚步,欣赏着陈列在货摊上的工艺品。就连那些最不讨人喜欢的动物也被塑造得曼妙迷人,让她觉得非常不可思议。比方说獾、野猪,还有用最柔软的皮革制成的带须灰老鼠头。一颗野猪头怎会变得迷人的?她不知道,她不是工匠。贾罕娜意识到,等明晚火把点燃、月亮升起,酒水在城里的大街小巷流淌,这些面具会变得更加诱人,将欲望和隐秘的快感混杂起来。
马祖昨天夜里邀请她共进晚餐,这已是许久未有的事情了。用罢酒饭后,宰相呈给她一件礼物,态度还是那么殷勤笃定。
贾罕娜打开对方递上的盒子。就连那容器也相当美丽,它由象牙和白檀木制成,有一副银锁、银匙。匣内的深红色衬里上,放着一张白色猫头鹰面具。
贾罕娜知道,它是医师的猫头鹰,象征白月和对知识的追求,犹如投射在漫漫黑暗长路上的一道白光。医术之父加利努斯的杖头上就雕刻着一只猫头鹰。知道这典故的人并不多,但马祖显然是其中之一。
这是件慷慨体贴的礼物,来自对她向来慷慨体贴的人。
贾罕娜看着他。宰相面露微笑。医师心中暗想,马祖·本·雅夫兰的难缠之处在于,他永远知道自己的心意能被领会,知道他送出的肯定是一份恰当的礼物。他心中没有任何疑虑,不用等着看对方是否认同。
“谢谢,”贾罕娜说,“真是美极了。能戴上它是我的荣幸。”
“它应当变成你。”宰相严肃地说。他安逸地斜靠在贾罕娜对面的躺椅中,手里拿着一杯酒。屋里只有他们两个,晚餐布置好后,下人们便被遣退了。
“告诉我,”贾罕娜说着关上盒盖,转动锁眼里的精巧钥匙,“你为扎比莱夫人选了什么,如果这个问题不算过于冒昧的话?”叛逆,调皮。一个人的天性如何能够改变?而且,能让马祖犹豫迟疑,哪怕只有短短瞬间,也总是件乐事,相当罕有的乐事。她知道这样做几乎有点孩子气,但并非所有孩子气的举动都是坏事吧?
“如果我泄露她的装扮,未免有些失礼,不是吗?就像我不该告诉她给了你什么面具。”
马袒总有办法让你觉得自己很愚蠢。
但贾罕娜不吃这招,她有自己的一套。“我在想,”她轻声说,“你到底替多少人准备了狂欢节装扮?如此一来,除了你以外没人知道我们是谁。”
宰相又愣了一下,但这次不是因为尴尬。“两个,贾罕娜。你和扎比莱。”杯中白酒倒映着烛光,伊本·雅夫兰沮丧地笑笑,“你知道,我不像过去那么年轻了。”
他在这方面常常口是心非,但贾罕娜有种感觉,他说的是实话。医师深受感动,还有一点点内疚。
“对不起。”她说。
宰相耸耸肩。“用不着。五年前,甚至是两年前,我活该受此责难,”他又笑了笑,“但我必须说,其他女人不会问出这种问题。”
“我妈妈要是听你这么说,肯定要吓个半死。”
马祖微微摇头,“我想你是在诽谤她。她如果知道自己的女儿配得上任何男人,肯定会很高兴。”
“那我可算不上,马祖。我只是浑身带刺,有时还会碍事。”
“我知道,”他说着做了个鬼脸,“我当然知道。”
贾罕娜又笑了笑,站起身来,“时间对于执业医师来说已经不早了,可否允许我再次向你道谢,然后告退?”
宰桐也站起身来。他举手投足依然优雅如常,只是髋部有时会在下雨天给他找点麻烦,马祖不像他所说的那么苍老衰弱,他的话总是暗藏深意。阿马尔·伊本·哈兰——他当然也是同一类人——曾就此警告过贾罕娜。
有时候,她不想剥茧抽丝,寻找层层掩盖下的暗示和深意。有时候,她只想简简单单做一件事。贾罕娜走到马祖面前,第一次轻轻吻上他的双唇。
医师发觉马祖吓了一跳,甚至没有抬起双臂抱住她。贾罕娜曾对伊本·哈兰做过同样的事,那是在费扎那。啊,她是个可怕的女人。
“谢谢,”医师抽回身来,对拉寇萨的宰相说,“谢谢你送我的面具。”
她在一名护卫的陪同卞向家中走去,这才想起刚才忘了问他会在狂欢节上戴什么。
在上午的暖阳和拥挤人群中,贾罕娜心想着狂欢节的盛事,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来到挤满摊位的长街尽头。她往左一转,走向较为安静的湖边,深知奇里就混在人群中,跟在自己身后。贾罕娜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徜徉。
她可以回诊所去,有三名病人躺在那里;她还可以顺路去一位即将临产的妇人家中探望。但今天上午他们都不特别需要她,而且身无挂碍地在春天漫步不失为一件乐事。
贾罕娜突然想到,自己在拉寇萨城中缺少的是—个女性朋友。她身边围绕着许多功成名就、甚至是才华横溢的男人,但她现在最想要的,却是在鸟儿欢唱的明媚清晨,漫步出城去,坐在一间摇摇欲坠的棚屋里,同努那娅和其他行街女子喝点冷饮,为她们下流尖刻的故事开怀大笑。贾罕娜心想,有时你的确需要嘲笑一下男人和男人们的世界。
她在男人的世界中,做了一位——做了多久呢,将近一年?——严肃认真的职业医师。她参与冬季作战行动,睡在冰天雪地中的帐篷里。他们因此对她表示尊重,承认她的技能,信任她的判断;贾罕娜知道,其中有些人甚至爱上了自己。但她找不到任何女性朋友,可以一起说说笑笑,或是同样表示对军人和外交家的愚行无法理解,大摇其头,甚至是袒霈那些午夜的烦乱心绪,躺在床上聆听下方黑暗街道中传来的为其他女人弹奏的美妙弦乐,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如果今天能跟努那娅谈谈就好了。贾罕娜没见过有谁比努那娅更了解男人。
她不知不觉间做了个标志性的耸肩动作,随后继续向前。贾罕娜不擅长漫步。她走起路来实在太快,好像赶着要奔赴约会,而且已经迟到了。
她今年二十八岁,正在接近终将永远决定她人生道路的重要时刻。
但首先,她走在一条稍显僻静的巷道中时,无意间从一扇敞开的店门里看到了一位熟人。贾罕娜犹豫片刻,随后走进店铺。部分原因在于自索兰尼卡的消息传来后,他们就未曾私下交谈过。罗德里格独自站在屋里,背朝门洞,正在翻弄文书店中的羊皮纸样品。
队长专心致志地挑选货品,没注意到她走了进来,但店主看在眼里,正要从柜台后面绕出来迎接。贾罕娜示意他别出声。那人会心一笑,挤了挤眼,坐回凳子上。
贾罕娜心中暗想,为何所有男人都是这副笑容?店主的臆想令她心生不快,所以她说起话来有几分意想不到的冷淡。
“你准备拿它做什么用,”医师问,“要求赎金吗?”
罗德里格也是个处变不惊的人。他回头看了一眼,微微笑道:“嗨,贾罕娜。这东西漂亮吧?看,瞪羚皮做的,还有羊皮。另外,你见过这家店里的纸张了吗?”店主闻言露出灿烂笑容。罗德里格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另一口箱子前,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卷乳白色亚麻纸。
“还有麻布的。来看看。有些染了色,这是深红色的,正好用来写赎金信!”队长露齿一笑,语气中充满毫不作伪的快乐,“又让卡塔达人赚钱了,”贾罕娜说,“染料是从他们南方的峡谷中采集的。”
“我知道,”罗德里格说,“但他们能用染料做出如此美丽的东西,我还能有什么不满呢。”
“尊贵的队长大人想不想买点麻纸?”商人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开口问道。
“唉,可惜队长大人不能放纵自己买如此奢侈的东西,”罗德里格说,“哪怕是为了写赎金信。我还是买些羊皮纸吧。来十张纸,一些墨水,外加半打上好的羽毛笔。”
“您要不要试试由我代笔?”那人又问,“我有些书法样品可以给您过目。”
“万分感谢,但是不用了。从您这些货品中展示出的高雅品位判断,我相信您的书法必定完美无缺。但我得闲的时候喜欢写写信,而且别人都说还能认出我的笔迹。”他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