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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远看了她一阵,又低头用手指擦过自己心口的位置,温热的触感,平静的心跳。他恍惚地想,自己也是有心的么?
天光将明,他抚她的长发:“婀娜,起床了。”
苏婀娜微睁了眼,嘟囔了一句“再睡会儿”,就又垂了眼帘遮住墨色的瞳。
明清远笑了笑,穿好了衣裳,洗漱完毕,吃完早饭后去了书房。
外面的天还没有全亮,阴森潮湿,重云堆叠,暗的夜雾茫茫一片。
明清远从书橱里抽了一本已经泛黄的书出来,是《战争论》,德国军事理论家和军事历史学家克劳塞维茨所著。其实是谁写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本书是他考入黄埔军校的那天,大哥送给他的。
民国二十年,黄埔军校招生,正在北大就读大三的他毅然南下,考入黄埔军校第九期。入学时,大哥乘了火车去广州,又坐了船抵达黄埔与他一聚,说着未来的种种打算。
——那也是,大哥昏迷前他们兄弟最后一次会面。
摊开,扉页上写着
极好看的簪花小楷,同他的字竟是Ba九分相似:留贻远弟清赏。兄,遐。
父亲自他们读书识字起就订了规矩,每天都要写十张毛笔字,说是国萃不可丢。父亲倒是以身作则,每日不管军中事务多忙,都先写了十张给他们兄弟俩临。
一次奉系军阀张宗昌附庸风雅出版了一本诗集,叫《效坤诗钞》,分送诸友同好,因同是封疆大吏,父亲也得了一本。
谁不晓得张宗昌是个没读过书的狗肉将军?父亲干脆拿了这本书当笑话念了给他们听。
比如《笑刘邦》:听说项羽力拔山,吓得刘邦就要窜。不是俺家小张良,奶奶早已回沛县。
比如《大明湖》:大明湖,明湖大,大明湖里有荷花。荷花上面有蛤蟆,一戳一蹦达。
比如《下雪》:什么东西天上飞?东一堆来西一堆。莫非玉皇盖金殿?筛石灰啊筛石灰。
兄弟俩听了,都格格笑个不休。
父亲又往后翻了一页,脸上的笑容慢慢敛住了,他说:“张宗昌的诗虽得狗屁不通,这首诗的意境却是极好,你们抄二十遍吧。”
父亲推门出去以后,他们摊开诗集。这首诗的名字叫《俺也写个大风的歌》,写的是:大炮开兮轰他娘,威加海内兮回家乡。数英雄兮张宗昌,安得巨鲸兮吞扶桑。
明清远冷笑道:“前三句是痞之又痞,俗之又俗,最后一句口气看似很大,实则草包加无知,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东北正受日本人欺侮,此军阀却能在此时道一句‘安得巨鲸兮吞扶桑’,倒是要比成日‘春花秋月何时了’的李后主有气魄的多了。”明清遐取了一枝湖州羊毫笔细心抄写,笔落到纸上,便是一行极清丽的楷书,“你说的不错,前三句的确是痞之又痞,俗之又俗,但此句一出,立马峰回路转,一个活脱脱的草莽英雄跃然纸上,可谓是神来之笔。”
“是是是,大哥说的有理,不如就再帮我抄二十遍吧,我先出去玩了。”明清远嘻皮笑脸,“反正我们俩个的字相差仿佛,从小到大你都帮我写了那么多次,再抄一次也不会怎样。”
谁知这时候父亲竟推了门进来,一脸怒气:“清远,你说什么?”
明清远怯怯,正想上前一步。明清遐已经开口:“爸,我错了,下次我不会再让大哥帮我抄了。”
明清远低下头,笑嘻嘻的,从小到大,他们早玩惯了互换身份的游戏,大哥代他受罚也是常事。
父亲从门边抄了一把鸡毛掸子打了明清遐五下,然后用鸡毛掸子指着明清远:“刚刚打完你哥,现在到你。
”
“爸,你……”兄弟俩异口同声。
父亲冷笑:“旁人辨不出你们,我还辨不出吗?清远,你让你哥帮你抄写,这是一错,每次你哥被打时你不站出来,这是二错,有什么问题吗?”
那次父亲打断了两根鸡毛掸子才肯收手,又不许佣人给他上药,害得他在床上足足趴了一个礼拜才能下地。偏偏明清遐又极听父亲的话,坐在床边捧了张宗昌的诗集念给他听。
明清远听了忍不住笑,一笑,伤口就更疼。
那段欢笑的日子呵,现在想来就像父亲的鸡毛掸子落到到身上一般的疼,偏偏还要笑,偏偏还要装作不觉,于是疼得愈加撕心裂肺。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想水一下张宗昌,此人实在是民国时期军阀中的人才啊!
张宗昌人称“狗肉将军”(张宗昌嗜赌成癖,终日与骨牌为伍。当地人称玩牌九叫“吃狗肉”,故张宗昌有“狗肉将军”绰号)又称“ 混世魔王 ”,还称“三不知将军”(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姨太太,不知道自己多少条枪,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
下面贴几首诗,JMS当笑话看吧。
游趵突泉
趵突泉,泉趵突,
三个眼子一般粗,
三股水,光咕嘟,
咕嘟咕嘟光咕嘟
张宗昌有次在大明湖,随从为他讲了刘鹗、杜甫等对济南风光的评价,张宗昌没头没脑地问:“杜甫是谁?他会打炮么?”在趵突泉,有人向他诵读和讲解了一些诗联:“云雾润蒸华不注,波涛声震大明湖。”张宗昌听不懂,不耐烦地说:“什么他娘的狗屁诗!老子一句也听不懂!看俺张大帅做一首来。”于是,顺口诌了此诗。
求雨
玉皇爷爷也姓张,
为啥为难俺张宗昌?
三天之内不下雨,
先扒龙皇庙,
再用大炮轰你娘。
张宗昌在济南求雨不得,一怒之下把大炮拉到千佛山上,扬言要再不下雨就拿大炮轰天,结果还真下了。
游泰山
远看泰山黑糊糊,上头细来下头粗。
如把泰山倒过来,下头细来上头粗。
天上闪电
忽见天上一火链,好象玉皇要抽烟。
如果玉皇不抽烟,为何又是一火链。
游蓬莱阁
好个蓬莱阁,
他妈真不错。
神仙能到的,
俺也坐一坐。
靠窗摆下酒,
对海唱高歌。
来来猜几拳,
舅子怕喝多!
无题
要问女人有几何,
俺也不知多少个。
昨天一孩喊俺爹,
不知他娘是哪个?
混蛋诗
你叫我去这样干,
他叫我去那样干。
真是一群大混蛋,
全都混你妈的蛋。
破冰歌
看见地上一条缝,
灌上凉水就上冻。
如果不是冻化了,
谁知这里有条缝?
☆、第六章 莫遣佳期更后期
苏婀娜起得迟,穿好衣服已是九点多。她穿了件浅红色的旗袍,外面罩了米白色苏格兰羊毛坎肩袅袅婷婷地下了楼,越发衬得肤若凝脂,眉目宛然。
明太太见了,轻轻拊掌。
她的父亲本是上海有名的实业家,在美国也有极大的一片资产,她自幼在美国长大,因此思想极新。见了苏婀娜姗姗来迟地下了楼,倒也不恼,只是微微笑着:“清远是军校毕业,体力很好,苏小姐可吃得消?”
“伯母,我……”苏婀娜期期艾艾,红了一张脸,“我们虽一起睡,却还不曾。”
明太太见了她这个样子,愈发生了三分喜欢,当下轻叹一口气:“那可要抓紧,我急着抱孙子。”
“伯母。”苏婀娜低了头,羊脂玉似的颈上染上一层淡淡的红。
明太太笑笑,拉了她一同去吃早饭。
昨夜才落了雨,早上的天还是阴沉沉的,晦暗昏黄得如同涂在面包上的黄油。
吃完饭后,明太太摇了电话唤来两个朋友,又让苏婀娜与她们一同打麻雀牌。
苏婀娜稍稍推辞后坐下陪着明太太打了几圈。她知道自己应极力讨得明太太喜欢,于是拼着自己不和,专打明太太要的牌,只有第六圈是天和,没让明太太和成。
打到中午时分,自有佣人布了菜,明清远也自书房里出来随她们一起吃饭。桌上极精致的菜肴漂亮得如一个个工艺品,还摆有小甜点,想起在苏区吃的都是些窝头泡馍,苏婀娜愈是觉得国民党腐败,资本主义腐朽。
“婀娜。”明清远笑吟吟地夹菜给她,婴儿拳头大小的螺。
肉质非常鲜美,苏婀娜吃完了抬头,他仍望着她,一双眼睛极深极亮,就好象深黑的夜里,星光照进古井。心上笼上几丝不祥,她问:“这是什么螺?”
“什么螺?这是法国蜗牛。”他倒是笑。
苏婀娜觉得一阵恶心,从桌上捞了一个高脚杯把其中的液体灌进去,哪晓得里面装的是法国干红,又呛得直咳。
“真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