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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乘龙点了点头,刚要问话,忽然房门被轻叩了两下,二人一怔,严子容问道:“谁?”
一个古怪的声音道:“请问可以进来吗?”原来是那名会说汉话的胡人。
严子容露出笑容,冲薛乘龙挤了挤眼,扬声道:“不可以。”
门外静了一下,才道:“我有事情,请让我进来。”
严子容忍着笑道:“我们已经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那人犹豫了半天,又道:“不要睡,请求你,再弹琴好吗?”
严子容不明所以,奇怪地看了看薛乘龙,薛乘龙心中一动,朗声问道:“为什么?”
那人听他出声,忙道:“你的琴声很好听,我们想听。”
严子容笑了起来,小声地道:“想不到这帮胡人居然也懂得听琴。”
薛乘龙也觉得奇怪,口中却道:“对不起,天太晚了,刚才弹琴打扰你们休息真是不好意思。”
那人忙道:“好意思,好意思,我们很喜欢听,请你再弹一曲好吗?”
听他说话不伦不类,门内两人都忍不住想笑,薛乘龙问道:“是谁想听?”
那人顿了一下,才道:“是我们小主人想听,请你一定再弹一曲,多谢多谢。”提到他小主人时,态度极其恭敬。
薛乘龙心中大喜,口气却平静无波,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再弹一曲,以酬知音。”
那人大喜,连声道谢,直到听见琴声再度响起,这才离去。
薛乘龙弹了一曲清平调,琴声温暖中正,悦人心怀,他的琴技师从名家,自有成就,在武林中也是一绝,连严子容都听得呆了。
余音未绝,箫声又起,这回却是低徊婉转,细致缠绵,其声呜呜然、洋洋然,绕梁而上,不绝如缕。严子容陶醉地以手扣膝,打着节拍,待一曲终了,叹息一声,如大梦初醒,赞道:“公子,你的琴箫之技,也可独步武林了!”
薛乘龙微微一笑,运起功力,倾听上层舱中的动静,谁知上面杳无声息,便似根本没有人在一般。不过薛乘龙并不失望,知道如果不是那少年特别喜欢听琴,一定不会派人来请自己多弹的,难得他喜欢,自己不妨再多弹几首,说不定倒可打动于他,交个朋友。
主意打定,他振作精神,认真弹奏起来,这次换了首曲子,严子容兴味盎然地听着,击掌相和,朗声吟道: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关山月】李白)
悠扬的琴声,配着清越的吟咏,相得益彰。
薛乘龙一曲接着一曲,越弹越有兴致,到最后已是完全沉浸在乐声之中,欲罢不能,浑然忘记了身外的一切,直到第一缕阳光照射在他的手上,才使他惊醒过来。
指法微错,琴弦“铮”地一声断了一根,薛乘龙一惊停手,这才觉得指尖刺痛,原来十根手指都磨出了血丝。
“哎呀呀,公子你这是怎么了?”严子容惊醒过来,帮薛乘龙拿过伤药,埋怨地道:“怎么直弹了一晚哪,你也不嫌累。”后半夜他听着听就趴在琴桌旁睡着了。
“没事,你去休息吧。”薛乘龙接过白巾,轻轻包住受伤的手指,心中也在奇怪,昨晚他弹琴弹得就像着魔了一般,竟全然忘了停下来,只是一心想要弹给那个人听……只因为他喜欢。
自己这是怎么了?他有点懊恼地想着,把严子容赶去睡觉,自己坐在窗前,看着初升的红日,怔怔出神。
天边的朝霞灿烂无比,曾经狂暴的风雨已经过去,只有混浊的河水显得比平日更加汹涌。
忽然外面响起一些声音,接着有人叩门,一名护卫焦急地禀道:“公子,那些人非要让船靠岸,他们要下船。”
薛乘龙刚打开门,那名会说汉话的胡人便笑逐颜开地迎了过来,道:“安拉保佑,让我们在危急的时候遇到了善良的人,多谢您的盛情款待,我们这就告辞了。”
薛乘龙颇觉失望,微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船上不便招待贵宾,简慢之处,还望包涵。”
“那里那里,贤主人太客气了。”那人恭恭敬敬地以手合胸,躬身为礼,又道:“我们随身的东西都失在了沉没的船里,现在无法报答您的恩德,不过请放心,我们一定会补上一份厚礼。”
薛乘龙道:“不可,救人于危难之中是我辈侠义之士份所应为之事,如果提什么报答,那就太过见外,我们中原人可不兴这一套。”
那人怔了一下,只得道:“您的慷慨实在令人感动,愿安拉保佑您,再会了。”
薛乘龙送他出舱,只见那群西域随从已经都站在甲板上,众星拱月般护卫着那名白衣少年。少年依然白纱蒙面,站在舷边,眺望天边的水色。
明亮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又为他笼罩了一层金光,透出无与伦比的圣洁之感,那些西域人都用敬若神明的眼光在看他,而自己这边的随从护卫,连同船上的水手船工,也都是同样崇敬的神情。严子容听说西域人要走,也急急地赶了过来,望着少年发怔。
这神秘的少年,不用一言一动,只凭自己的外表就震摄了所有见到他的人,这种现象,薛乘龙还从未见过(他自己对别人产生的影响力其实也是极强的,只不过他自己就不太觉得了)。
他心中震惊,面色平静,缓缓走上前去,微笑道:“昨夜休息得可好?在下弹琴弹得忘了时间,一定惊扰你了,还请勿怪。”
他态度平和,言语亲切,不自觉地拿出了自己最最迷人的风采,希望能给对方一个良好的印象,没想到那些西域人都对他怒目而视,尤其是那个大个子,凌利的目光直刺向薛乘龙脸上,像要钉出两个洞来一般,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
薛乘龙大为奇怪,他这么亲切随和的态度,如果用在别人身上,对方早就感激涕零了,怎么这些人却反倒像在责怪他一般。
少年转过头来望着他,神态优雅,却没说话,他的面纱不知是什么料子制成,看似轻柔,却不透明,隔着面纱,只隐约能看到他脸部的轮廓,却丝毫看不清他的面貌。片刻之后,他又回过了头去,接着看天边的朝霞。
薛乘龙碰了个软钉子,奇怪的是心中竟毫无怒气,脸上的笑容也未减少半分,又跨上一步,刚想说话,却听“呼”的一声,一名西域护卫弯刀出鞘,跃到他的面前,冷冷地盯着他,其他人也都弯刀出鞘,似乎薛乘龙再向前一步,他们就要群起而攻之。
严子容呼喝一声,薛乘龙的手下亦刀剑出鞘,双方都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浩荡的黄河滚滚而去,漫天的彩霞美不胜收,那少年手扶船舷,抬头望天,似乎被这美景深深地迷住了,对身边的事,半点也不关心。
薛乘龙微一沉吟,向后退了一步,微笑拱手道:“多有冒犯。”回头吩咐道:“将船靠岸。”手下人立即领命而去。
那些西域护卫见他退后,立即也后退一步,仍然在少年身边围成一个圈子,刀尖向外,动作迅速,整齐划一,显然训练有素。
薛乘龙不再说话,安详地在丈许之外陪着少年观赏风景,大船渐渐靠向岸边,此处水浅,又没有码头,跳板亦不够长,只能用小船将人渡过岸边,薛乘龙将情况说明,那会说汉话的胡人跟那大个子商量了一下,请薛乘龙放下小舟,先将数名护卫渡了过去。
待小舟回航之时,大个子恭恭敬敬地向少年伏下身子,将他负在自己背后,然后腾身一跃,居然横纵过将近两丈的距离,落下之时在小舟中点了一点,身形再度拔起,二次落下时,已稳稳立在岸边,众护卫簇拥着他们,眨眼间去得远了。
薛乘龙立在舷边,惊讶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不期然地竟涌起一股怅然。
“那个大个子使的绝对是中原武功!”严子容走上前来,肯定地道。
“嗯?”薛乘龙有点心不在焉。
“这一手轻功明明就是江南柯家的渡鹤功,小时候咱们去那里玩儿,柯伯伯不是给咱们表演过吗?”
他这么一提,薛乘龙顿时想起,奇道:“正是,那这西域人怎么会使正宗的中原武功呢?”
轻功不同于其它武功,完全是依靠内功来支撑的,如果只学个花架子,那是一点儿没有用处。而所有高深的内功心法,绝对是师徒相传,不可能随意泄露的。
“难道说他们跟柯家有什么关联?”严子容若有所思地道,却又觉得不可能,摇了摇头。
武林四大家,除薛、严、齐三家以外,南方的起凤山庄比较特殊。
起凤山庄的主人姓柯,这柯府上却有一个奇特之处,向来是女子当家主事,家中的男子,只起到传承作用,许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