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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秋对于他不在意的东西,从来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如果是厌恶的,一定是避而远之,和十年前的失踪仿佛,梅侧峰再清楚不过。
梅侧峰更愿意把井秋的这些若即若离定义为撒娇,井秋独特的撒娇方式,就像小时候被自己唐突了之后恼怒地开始冷战一样,只是一时的恼羞成怒。
比如刚上幼儿园时被梅侧峰抱着不撒手,没办法去厕所硬生生憋哭了,井秋抓着梅侧峰的手,用他那几颗细细弱弱的小牙齿嗑,眼泪带着怨恨一起含在眼眶里,就是不落下来,这次,“冷战”了三天;
还有一次生活老师不在,两岁的井秋站在厕所前委屈得吧嗒吧嗒掉眼泪,梅侧峰毛遂自荐地一搁饭碗,冲过去“挟持”着井秋到卫生间,连脱带扶,全套帮忙,周到地连手指都没让井秋动过一根,动作熟练得如同演练过似的,这次,“冷战”了一星期。
不过梅侧峰多少年后还曾设想过,要是井秋长大了还跟两岁时那么好骗该有多好,当然这是后话。
到井秋家的时候,梅侧峰还是忍不住凑过去偷偷亲了亲,位置还是梅侧峰小时候最爱的酒窝旁,靠近嘴角的位置,强忍住没把哈喇子涎在上头,意犹未尽地擦擦嘴,然后才摇醒昏昏然的井秋。
破天荒第一次接到梅侧峰电话的秦见天虽然恼怒,却还是十分冷静地在楼下等待,看见梅侧峰指挥着司机开车过来,立刻过去,刚拉开车门,就看见梅侧峰的手不规矩地揽在井秋腰上,而井秋完全是一副昏睡刚醒的模样,既不防备也不排斥,而梅侧峰眼里,全是软和的亲昵,十分刺眼。
井秋刚清醒过来就看见秦见天黑压压的脸,虽然不算紧绷,却从里到外都透着冷,茫然间被瞬间惊醒,一回头就看见浑身没几个地方不绑绷带的梅侧峰,正低头用唇形说“再见”。
还没等井秋有所反应,车就呼啸而去,轰响的引擎炸得街角的一户人家骂骂咧咧地关了窗,一贯的梅氏作风,一贯的张扬肆意。
井秋有些歉疚地看着秦见天,不过片刻,就忍受不住秦见天的注视,转开脸去,淡淡地说:“对不起,我在外面睡着了。”
虽然井秋确实不知道梅侧峰是怎么找到自己的,虽然井秋可以肯定,自己绝非在秦见天帮着走规则之路的时候跟梅侧峰出来幽会,可井秋在感觉到秦见天生气的时候,只能道歉。
秦见天抓着井秋的手有些僵硬,力气偏大,捏得井秋绝对清醒。
清醒到足以明确秦见天说的话不是梦境:“我想和你结婚,马上,最好就是现在。”
井秋转了转头,确实是在小公寓里的沙发上,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身上,可掐一掐会疼,实在不是做梦。
第四十章 如果坦诚
秦见天把井秋圈在怀里,看着井秋的反应。
井秋只是有些疑惑似的,并没有吃惊,也并没有欣喜,无惊无扰,无喜无忧,仿佛只是听到了秦见天说:哦,今天晚上的天气还不错,看得见星星。
井秋很疑惑地看着秦见天,秦见天揽紧了,仔细地看着井秋的面部表情变化,心里权衡着井秋可能会有的反应。
“为什么……呃……这么急?”井秋只觉得有些突然,虽然之前秦见天也半真半假地说过几近于求婚的话,可那毕竟不是正式的,正经的,是可以眨眨眼睛翻个身睡觉混过去的。
“不如一起去欧洲旅游,顺便给我发个执照。”秦见天前天晚上是这样说的,带着调笑的口吻,和半真半假的撒娇,用亲昵的举止和语气说出来,吹得井秋心上起了一层涟漪。
可井秋当时没有任何表示,不是为了吊胃口,更不是扭捏,只是纯粹地觉得没有准备好。
“我太害怕失去你。”秦见天半天才笑着这样说,“我等了整整十年,小秋,我太高兴,也太害怕了,有时候,甚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做出些什么来留住你。”
秦见天顺了顺井秋的发,自嘲似的笑:“我觉得我可能是在嫉妒,是不是?”
“哥……”井秋这一声“哥”和以往的大不相同,不像叫“见天”时那么得体,却也不像之前叫“哥哥”时那样亲近却生分,带着点无奈似的,在没睡醒的凌晨时分,显得十分亲昵。
“不要让我再这样嫉妒好吗?虽然我知道不大可能,可还是不想看见你和他在一起。”秦见天的说话是循序渐进的,慢慢地,温和地,让你感受到他的情绪,接受他的情绪,然后被他的情绪感染,产生共鸣。
秦见天没有追问梅侧峰是怎么回事,他不会问,井秋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就这样半糊涂半搪塞地敷衍了过去。
马上结婚自然是不可能的,秦见天也只不过是在不断加深正牌伴侣的概念。
井秋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夜刀的设计上。
梅侧峰是高兴的,每天,只要梅侧峰想,都可以见到井秋。
井秋很忙,不是在红叶湖畔勘查地形,就是在锦思埋头设计,拼命程度连毓铁人都看不下去了,见到是个男人就让把井秋打包回去。
“阿峰,赶紧把Jamie带走,要不明天的头条就是锦思首席设计师过劳死,我可不想当恶婆娘,挨着谁克谁。”陈毓永远是最活力的,精力充沛,且乐观豁达,目睹过一个同事得了脑癌,一个瞎眼,竟然还能对建筑设计保持旺盛的追逐欲,实在是件奇事。
梅侧峰当然愿意扛走井秋,可井秋不配合:“别,甲方就是上帝,我哪能让上帝辛劳,这可是锦思目前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客户,毓美人,好好伺候着咱的衣食父母。”
井秋这话比不搭理梅侧峰还让他难受,憋了半天,才咬牙切齿地憋了一肚子闷气走了。
井秋确实情绪不好,井秋确实在迁怒,虽然井秋是笑着的,可掩盖不了迁怒的本质。
就在秦见天再次表示想和井秋去荷兰登记结婚的当天,天亮之后,秦关山就派人把秦见天揪了出去,再没回来,三天了,连江家良的面具都开始有些裂纹浮现,总是看着井秋若有所思。
秦见天从来不带保镖,或者说,秦见天从来没在井秋面前带过保镖,秦关山显然很清楚秦见天的习性,只派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就用了一招,就把秦见天带走了:拿枪指着井秋对着秦见天说,“走”。
就算秦见天觉得事到如今,秦关山没必要对井秋下手,秦见天也不敢冒这个风险,连自己的情人都能下手的人,对情人的儿子下不了手?不是笑话吗!
“小天,我以父亲的名义,再次要求你,离开小秋,你可以不尊重我,可你不能不尊重小秋,不能不尊重他亲人的意愿。”秦关山的开场白一点都没有创意。
亲人,亲人多了,难道出来个三姑六姨也要让井秋上柱香供着等待指示?井端死的时候人都去哪里了?井秋在异国他乡精神抑郁的时候人都去哪里了?井秋差点走上井端老路,抑郁到站在高楼边缘想纵身一跳的时候,人都去哪里了?
“你知道我不可能答应,又何苦白费心思。”秦见天很冷漠,“这是我守了十年才守来的结果,除非井叔重生,否则谁也没资格叫我离开小秋,包括你这个亲自逼他跳楼伪情人。”
“我从没料到阿思的死竟然让你有这么深的仇恨。”秦关山笑得很苦,“我和阿思之间的事,你又知道多少?你又是凭的什么在这里指责我?我对不起的,只有阿思,就算也对不起小秋,也绝对不包括你。”
“井叔就是曾经的秦思吧?那个压在玻璃台板下面几十年的老相片,你收养他的时候,是不是也想过十年前的场面?那块墓碑上没照片,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思叔死得太早,原来只是因为你不能让人知道你有多么残忍,可以对亲手谋杀既是自己弟弟又是自己情人的思叔。”秦见天的刻薄从来只在秦关山面前显露,“井端,井端,是从今断绝的意思吧?你时隔十六年后找到他时,是不是也这样被拒绝过?是不是也是在求而不得的丧心病狂中推他下楼?你知道吗,我和你很像,只不过,我不会推小秋下楼,我会推所有阻止我跟他在一起的人下楼。”
清脆的耳光,隔了三十年的距离,愤怒地响起:“我让你死了这条心!”
秦关山亲自拨的电话,小内线,尽管已经气得手指发抖,却还是控制出柔和的声调:“阿思,我对不起你,没管好他,你跟他说吧。”
秦见天是震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