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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人的语气,“万云,医生木是说过了吗,不要动不动就发火。”
“我周围是什么人,”季虹的声音明显弱了下来,“无非是一些朋友来跳跳舞。”
“你们要跳着迪斯科走到共产主义去吗?”施万云的火却按捺不住了,“那几个男人,留
那么长的头发,像什么?你要跳出去跳,我的家里不允许这种假洋鬼子进来!”
“人家舞蹈演员,都留那么长头发,妈,你瞧爸爸,简直不让我说话了。”
“哎呀,你们都吵个什么?虹虹,爸爸也是对你负责嘛,那些男的留那么长的头发是不
好,还留着小胡子,完全是追求资产阶级那一套,我看着也不顺眼,总带到家里来跳舞对爸
爸在外面该是什么影响呢?你们从来不考虑的。”
“哼,”季虹还是有点嘟嘟嚷嚷,“美国人日本人也留长头发,不也搞得挺富吗……”
“虹虹,算了,少说两句行不行?那是资本主义嘛……”
“咱们倒是社会主义,可搞了几十年还那么穷。”
“咪!”是茶杯重重地扣在桌子上的声音,连周志明和萌萌都吓了一跳。
“出去!你简直不像我的女儿,木像一个共产党员的后代!”施万云终于爆发了,“你们
是从蜜罐子里长出来的,以为自己天生就该享福,你们见过中国过去是什么样吗?见过帝国
主义杀中国人吗?我们死了多少人才打出社会主义,死了多少人!光攻四平,就死了多少
人!……打出了社会主义,是为了给你们随便骂的吗?你们这些娃娃,竟然对毛主席也指手
划脚,有什么资格!滚出去!”
客厅的门砰的一声,一阵咯咯的脚步在走廊穿过,接着,季虹的房门撒气般地狠狠摔了
一下。客厅里,宋凡卿卿咕咕地埋怨着,一会儿,全都静了下来。
“哼哼,”施肖萌的鼻子里很勉强地笑了两声,然后端起饭碗,“没事儿,我爸爸就这样
儿,老头们对现在的年轻人总是理解不了,动不动就拿旧社会比。”
周志明闷头吃饭,心里面沉甸甸的。在感情上,当然,也在道理上,他是不接受季虹的
观点的,季虹放这种“厥词”已经不是一两次了,他并不像头一次听见时那么难受,似乎“久
闻不知其臭”了。此刻心里的沉重,大半倒是为施伯伯刚才的激动而来的。他能理解他的激
动,但对他批评季虹的角度却多少觉得有点简单和陈;日。他觉得季虹对自己的生活道路已
经有了相当固定的和具体的看法,远非一两句道理所能改变,如果一味拿她已经幻灭的那些
理想信念来说教,只能是言者谆谆,听者藐藐,适得其反而已。周志明自己也说不出,如果
一个人对所有的大道理,革命的信念和原则都已经感到苍白乏味了,那么该用什么来使她警
醒和服气呢?他说不出,也许,也许,只有历史吧……
他很想把这些话同萌萌交流交流,话至嘴边又止住了口。萌萌最近埋头功课,政治思想
方面的事儿不去多想多看,跟着她那些同学人云亦云,他和她一谈起来,每每不投机。特别
是他自己还没有搞懂或者找到答案的问题,他现在就避免和萌萌谈,萌萌很任性,免得不快。
所以他只是低声地对她咕喀了一句:
“你姐姐是不对。”
“社会上本来就有很多阴暗面嘛,咱们国家有的方面就是没搞好,还不让人发发牢骚?
发牢骚也是忧国忧民,我们大学里的同学也净发牢骚。”
“发牢骚看怎么个发法儿,我也发,可你姐姐,……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吧,她有点,
怎么说呢,我说是有点自私,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不能触犯,也不能委屈,真的,我知道你
不爱听,但我就是有这个感觉。你姐姐有好多优点,我承认,但一个老是觉得个人利益得木
到满足的人,看事物的眼光大概会变得越来越明暗的。”
“我不懂什么叫阴暗,你就说那条破管子吧,从十一月初就开始修,到你来的那天才修
完,足有半个月天天回家都得跳沟,晚上沟边还支个二百瓦的大灯泡,照得你一宿睡不着觉,
连江伯伯那些天都跑市委招待所过夜去了。到现在,废止还不给清,就冲市政工程队这帮官
商老爷,谁没个意见呐,发发牢骚就是个人主义,自私,眼光阴暗产’萌萌笑了一下,“我看
你才阴暗呢,你这职业习惯就老是把别人看得那么坏。”
“你说的和我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算了算了。”他觉得还是不该在背后多说季虹的坏话,
所以没再恋战,闷着声往嘴里扒着饭。突然,他的筷子一停,霍然抬眼,“你说什么?咱们门
口的地下管道是夜里施工的?”
“可不是吗,等你白天上班了,他们也回去睡觉了,你下班休息了,他们又来了,把我
们给气坏了!”
“原来是这样!”他扔下饭碗,猛地站起来,从饭厅跑出去了。
“怎么啦?一惊一乍的,什么毛病!”施肖萌端起碗,莫名其妙地跟出了饭厅。
“有电话号码本吗?’他按着电话,愣愣地问了一句。
“有,就在电话下面的抽屉里,你要干什么?”
他不答话,找出电话本,把纸页翻得哗哗作响。
“你到底要干什么,给谁打电话?”施肖萌满腹疑惑地走过去,她一眼看到周志明那只
在电话本上划动着的手指停在了一行字上
城东区,市政工程队。
东区市政工程队的院子里,凌乱地堆满了钢管、缆绳、小推车、十字镐一类的器材和
工具,办公室的门都上了挂锁,只有一间供夜班工人休息的小屋子,还亮着混浊的灯光。
小屋里生起了一只火炉,炉子上坐着一壶开水,几个工人拥挤着围坐在炉子边上抽烟烤
馒头,炉盖地被掀得劈里啪啦不停地响着。带着股酸味儿的煤烟气,水壶口上噗噗作响的水
蒸汽和人们嘴里喷出的烟草气融会成一片灰暗的浊雾,弥漫了整个屋子。
靠门边,摆着一张破旧的“两头沉”,挨着桌子坐着两个人,一个是位胖胖的工人,年纪
约有五十开外,另一个便是周志明。
“那么,太平街这条管道是什么时候修完的呢?”周志明用钢笔帽在自己的记录本上轻
轻敲打着。
胖师傅手里捧着一只硕大的洋瓷缸子,一面吹着缸子里的热气,一面竭力回忆着,“干了
有半拉月吧……哎,小博,太平街那活你们什么时候干完的?”
从炉边的烟雾中,抬起一张煤黑熏染的脸,“不是有工作记录吗,查记录木就得了。”
“对对对,”胖师傅被提醒了,拉开桌子的抽屉翻了半天,翻出一个卷了边的本子,打开
来,一页一页地寻找着,“我记得他们是十七号干完的,因为从十八号开始我们就……你看,
我说没错吧,是十七号完的工。”他把查到的记录指给周志明看,随后眨巴着眼睛问道:“出
什么事了吧?”
炉子边上的几个年轻人也瞪起眼睛,投来好奇的目光。
周志明简单解释着:“没什么大事,有人丢了东西。”
“是不是和我们这儿谁有牵连?”胖师傅神秘地压低了声音。
“不不,偷东西的人可能经过你们的工地,所以我是想了解一下你们每天干活儿的时间。”
他把询问的目光移到炉子边那张熏着煤黑的脸上,显然,这个工人是在太平街修过管子的。
姓傅的工人顶多木超过三十岁,慢吞吞地吮着烟卷,一双窄窄的眼睛望着水壶里喷出来
的白花花的热气,简短地说:“开头几天上白天,后来改夜班了。”
“最后几天上什么班?”周志明钉着问。
“夜班,后来一直是夜班。因为那段管子修到太平街路面上去了,白天施工影响交通。”
他在本子上飞快记着,嘴却没停下来,“夜班是从几点到几点?”
“夜班呀,晚上十二点开始,”胖师傅抢着回答,“到早上六点收工,然后白天就休息,
我们这儿夜班都是这个钟点。”
“那就是说,在太平街的最后一班是十六号夜里十二点到十七号早上六点,对吗?”
“没错儿。”年轻工人说。
他合上本子,思索片刻,又问:“你能不能回忆一下,十七号早晨是整六点收的工吗?因
为那是最后一天了,活儿是不是完得早点儿?”
“最后一天?噢,那天活地倒是不多了,可干完活儿还得收拾工具,拆电线,归置归置
什么的,怎么也得到天亮,我记得我们是五点四十五分到五点五十分这时候撤的。”
青年工人说完,站起身来,端开水壶给炉子加煤,圆鼓鼓的脸被炉火映得通红。
“啊——”周志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怎么样?”胖师傅见他站起来,很负责地问道。
“啊,谢谢你们啦,打扰啦。”他握了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