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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路中人-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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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考场回去,我很平静地给爸妈打个电话,把好消息通知他们。

接电话的是我爸。奇怪的是,他也没有过多的兴奋,只问了问何时开始入系学习,以及学校什么时候放暑假,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我问他:“我妈呢?我想和我妈说话。”

爸说:“你妈出差了,不方便给你打电话,等她回来再说。”

我感觉诧异,可又找不出什么破绽,只得满怀狐疑地挂了电话,开始一心一意地盼望暑假的来临。

妮娜又找人帮我录了一盘练习带,连着她自己的推荐信,分别寄给了原来的同行朋友,两位在奥地利音乐学院任职的客座教授。

所有的一切都很顺利,余下一个多月时间,我只需把几门预科专业课做个总结,同时等待奥地利学校的通知。

孙嘉遇的清关业务停过一阵儿,过不久就恢复了正常。我相信他说的,没有他过不去的坎。闲暇时到处寻找奥地利的资料,天马行空一般遐想在那边的学习生活。

然而这道坎,他终究没有跨过去。

第三十六章

六月的一天,我从外面回到家里,意外地看到老钱和邱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人一边闷头抽烟,客厅里烟雾弥漫。

“今儿你们俩怎么凑一块儿了?嘉遇没回来?”我一面打招呼,一面忙着开窗换气。

这两人抬头看着我,都没有说话。我的笑容凝住,心开始狂跳,有不祥的预感。

“什么事?”

邱伟看看老钱,老钱看看他,两人交换半天眼神,老钱才开口说:“几处仓库让警察连根儿给端了,小孙被扣在局子里。”

我的脑子顿时乱糟糟变成混沌一片,居然听到自己的声音说:“Sowhat?”

语法逻辑全乱成了一锅粥。

老钱安慰我:“眼下还不要紧,警局最多扣留四十八小时,那些货可就麻烦了,他妈的都是坐实的走私证据!”

邱伟纳闷地问:“我就想不明白,他们怎么会知道仓库的位置,一掏一个准儿?”

老钱脸皱得像个苦瓜:“可不单是仓库,早就开始了。这半个多月海关连续被扣了几单货。整个来势汹汹的,出手就要致人死地,靠,我看就是成心砸场子来的!”

这些我不关心,我担心他的人,他已经连续几天低烧不退,每顿饭只能勉强吃一点儿,警局里的四十八小时他能不能支撑过去?

我跌坐在沙发上,眼前金星直冒,五脏六腑象乾坤大挪移。

老钱和邱伟忙着找熟人找律师,我呆在家里等着,几乎掐着秒数捱日子。

两天后他终于被放回来,脸色灰败,眼睛深陷下去,整个人都脱了形。进门一声招呼也没有,直接上楼进了浴室。

注意到他走路都在打晃,我放心不下,追上去敲门,“你自己行吗?”

门内没有反应,我提高声音:“嘉遇……”

有东西“嘭”地砸在门上,他在里面大声喊:“你让我安静会儿成吗?”

邱伟在身后碰碰我,小声说:“让他自个儿呆着吧,妈的那帮孙子整整疲劳轰炸了两天。”

我搬把椅子坐在一边等着。

浴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动静,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砰地一声大响,是重物坠地的声音。我的心几乎一下子跳出来,不假思索拧开门锁就冲进去。

然后我一眼看到他倒在地上,额角血流如注,已经失去了意识。

邱伟比我动作更快,冲过去抱起他,连声叫:“嘉遇……嘉遇……”

他没有任何反应,双眼紧闭,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滴,把上衣浸透了一大片。

我跪在地板上触到他冰凉的手指,喉咙发紧,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老钱赶上来,“哎哟”一声楞在门口。

还是邱伟最先反应过来,朝我们两个怒吼:“都楞着干吗?找医生!拿药棉和纱布来!”

老钱慌慌张张去书房打电话,我冲回卧室寻找止血的东西,慌乱间竟把衣柜的钥匙别断在钥匙孔里,折断的尾端在我手心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情急之下我也顾不得许多,抓起几条干净毛巾跑回浴室。

相熟的医生赶到时,孙嘉遇依然不省人事。

医生说,是因为连日的心力交瘁难以支持,昏倒时额头撞在浴缸上,幸亏伤口不深,只缝了四针。

他吩咐护士准备防破伤风的注射针剂,又关上卧室门,请我们回避并保持安静。

老钱胡乱煮了一锅面端上桌,三个人食不下咽,谁也没心思吃东西。我的胃部更象是塞着块石头,一个劲往下坠,连累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可我还是忍着恶心硬把面条往胃里填,情况已经糟成这样,我不能再倒下来添乱。吃完身上多少暖和了点,灵魂开始逐渐归位。

老钱吃完了就坐一边眯着眼睛假寐,邱伟站在窗前一根接一根抽烟。

我走过去:“邱哥……”

他回头:“什么事儿?”

“怎么会弄到这一步呢?”

“我也不清楚。”他皱紧眉头回答,“只能确定一件事,肯定有人和警察通着气儿。不然凭着警察局那办事效率,三年也摸不到准地方。”

“有谁要跟他过不去,下这种狠手?”

“说不好,不过确实挺狠的,釜底抽薪,象是酝酿了挺长时间,专门冲着嘉遇他们来的。”

我脖子后面似有冷风吹过,嗖嗖地凉:“是他得罪过什么人吗?”

邱伟仰起脸,嘴角有无奈的苦笑:“干这行的,不得罪人才是奇迹。就说上回……”他看看不远处的老钱,忽然停下来。

我期待地看着他,他却不肯说下去,从茶几上拿起烟盒和火机,慢吞吞再点上一支,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邱伟的嘴是出了名的严密,如果他自己不愿开口,无论如何威逼利诱都很难套出他的话来,我不想难为他,于是换个问题:“那天你们说到仓库,都有谁知道仓库的具体位置?”

邱伟摇头:“嘉遇一直很小心,连我都没有告诉过。”

“那警察怎么会知道呢?”

他还是摇头,缓缓吐个烟圈,然后回头叫老钱:“老钱你来。”

老钱凑过来,听明白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连呼冤枉:“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会不知轻重随便乱说?睡觉我嘴巴上都拉着拉链呢。”

我瞥他一眼:“你可是跟我说过。”

“哟哟哟,提起这个我倒想起来了,玫玫啊,仓库的事,运输公司和消防队,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真正清楚里面猫腻的,可只有小孙我们三个人。”

“你什么意思呀?”

“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和其他人讲过?比如说……你那个警察朋友?”

我愣了下神,方才琢磨过来他的意思。他怀疑是我泄漏了消息。

但是再笨这点分寸我还有。安德烈也没有从我身上套过任何消息,虽然他知道我和孙嘉遇的关系。

“跟谁我都没提过,我朋友也从来没有问过!”

我觉得老钱说话信口开河,完全不负责任,颇有些生气,说得斩钉截铁。

“那就奇了怪了,真是见鬼了嘿!”老钱疑惑地摸摸头顶。

我捧着马克杯,慢慢啜着滚烫的咖啡,努力让自己清醒,渐渐回想起几个月前的情景。

圣诞节的时候我第一次来这里,就招了火警,惹得消防队过来灭火,然后老钱告诉我,他们为了躲避警察的搜查,把货转移到消防队的车库里,再往后,我在七公里市场撞破孙嘉遇和卡列里娅……

脑子里忽然一亮,仿佛一道电光咔嚓闪过,我霍地抬起头:彭维维!

因为瓦列里娅失魂落魄的那段日子,孙嘉遇被警局传唤无罪释放之后,我曾和她提起过消防队的仓库。

难怪她会说:三十年风水轮流转,该还的总要还。

我的指尖开始一点点变得冰凉,但我仍然坐着,一口一口把杯中的咖啡喝尽,然后站起来往门外走。

“你上哪儿去?”大概看我神色不对,老钱拦住我。

“我找彭维维去,我问问她,要怎么着她才肯罢手。”我很镇静。

老钱勃然变色:“关她什么事儿?你这孩子失心疯了?”

“关她的事,关她很大的事。”我紧咬着牙关,感觉自己脸都扭歪了,“就是她想让他死,因为他不要她!”

我用力推开老钱,梦游一样拉开大门。

“小邱,拦住她!”老钱在我身后大叫。

邱伟几步蹿过来,死死扣住我的手腕。

“撒手!”我拼命扭动着想挣脱他,已经语无伦次,“我砍死她!我砍死她!大不了最后我和她一块儿死!”

我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消除掉心中的悔恨和悲愤,这一刻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在冲动之下杀人。如果害他的人在眼前,如果手里有刀,我会毫不犹豫砍过去。

不计任何后果。

邱伟紧紧抓着我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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