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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镜道:“微兰,不要再说了。得罪你的人是弄玉,不是这位公子。他和弄玉是什么关系,与我们无关。”然后又转身对我说:“你回去告诉弄玉,杀人偿命,血债血还,我水镜和楚微兰总有一日会替父亲和兄长报仇雪恨。”
我咬咬牙,没有说话。弄玉杀人无数也好,没良心也好,他负天下人也好,我都不在意!但是谁要骂他,谁就和我有仇!我四处寻了一下,都未见秦印月的身影。这时又看到她们的眼神,气愤至极,未等印月便跳上树梢,往嵩山外沿飞去。
弄玉寂寞,弄玉一直很寂寞。别人都只能看得到他冷血无情的一面,只有我一个人看得到他落寞的表情,只有我!我现在什么也不剩,只剩下弄玉。
只要有弄玉,就够了……
我跑到自己的内力都耗尽了才停下来。这时候已是黄昏,前方有一家小茶馆,门口就放着三三两两的旧木桌椅,写着“茶”字的布幔在夕阳染红的房前轻轻飘摇。我正准备朝那走去,就有人拍了拍我的肩。
我回头一看,那人竟是老张。他已经没有再蒙面纱了,五官实在不好看。我淡然道:“你为何要跟着我?”老张笑笑:“人生总有不如意的事,你若是遇到挫折就如此难过,怕总有一日会垮台的。”我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
“到前面的铺子去坐坐?”他问道。我无力地点点头,随他坐在了一个桌子旁。老张跟小二要了一壶酽茶,几个果馅饼。老张叫了小二,小二却朝着另一个客人跑去,一脸媚笑道:“杨舵主,好久没见着您来了,您最近一定很忙是吧?”
那被称作杨舵主的人穿着虎皮背心,豹纹靴。生着铜铃眼,招风耳,却留着两撇小八字胡,看上去十分滑稽,还一脸春风得意:“我就是看着你这张嘴甜才来这里,否则你们这家小店啊,早该关门!”
那小二听了,头点得跟敲鼓似的:“是是是,杨舵主光临小店,可是咱们三生都修不来的福气呢。舵主这回来是想打听什么消息呢?杨舵主呵道:“这回我专程来,是奉了咱们蜚蠊大王的命令,来打听弄玉那厮的消息的。”
那小二道:“哈,杨舵主啊,最近打听梅影公……梅影那厮的消息的人还真是够多的,您已经是今天的第四个了。可是最近他的行踪不定,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嘿嘿,除了一个人……”杨舵主迫不及待道:“是谁?”小二笑眯眯地说:“温采。”一听到自己的名字,顿时头皮发麻。老张扫了我一眼,继续听他们说话。
杨舵主又问道:“温采是个什么东西?”小二笑得不伦不类:“舵主啊,温采是弄玉的老相好,现在知道弄玉的人就一定知道温采。”杨舵主摸了摸下巴:“弄玉那厮好像不大喜欢女人啊,莺歌燕舞两个倾城美女到他手里都变成了杀人利器。那个叫温采的女人有多美啊,竟然可以把那欲比和尚的弄玉都给迷着。”
小二阴笑道:“您这话就只能说是对了一半。传闻温采是个美人,却不是个女人。”杨舵主先是怔忪地看着他,接着“砰”地一声拍了桌子,狂笑道:“哈哈哈哈……弄玉这女人一样的东西果然是异类,竟然会喜欢男色,真是笑死我也!”
小二乐呵呵地说:“听说那个叫温采的少年生得可是比女人还漂亮,梅影公子迷他迷得紧,成日带在身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甚至还有人说他为了温采把莺歌燕舞都给杀了呢。”
杨舵主挥了挥长满了黑毛的手:“我还以为弄玉没有男人的东西呢,看样子他还勇猛得很嘛,女的干过了,现在开始干男人了。两个男女不分的人待一块,刚好凑成对了。那个叫温采的娈童在哪?”小二道:“这……小的就不知道了。”杨舵主立刻怒道:“行行,不知道就滚。”小二欠身退了下去。
杨舵主吃着他桌上的五香牛肉,小二忙他的事去了。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桌上的空碗。老张拍了拍我的肩,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后来老张陪我走了一段路就离开了。一直没有遇到秦印月,我很想去找他,却不知从何开始,只得自己赶路回零陵。
抵达零陵时已至腊月,天气转凉,下起了漫天大雪。仰头往上看去,无数白色的银粒从上落下,盘旋在无边无际的雪色苍穹。河流贯穿了整个零陵,平静无波,雪落在上面,不曾融化,随着波纹一直飘向远方。而我站在这里,如此渺小。
弄玉的府邸前,一把铜锁挂在了门闩上,却没有锁。我取下了锁,带着有些胆怯有些紧张的心情推开了门。
花园里没有人,满园的牡丹早已凋零,枯萎的花茎垂头而立。正厅中的画依然挂在原处,画中男子的美,依然是风华绝代,倾国倾城。
我走到了后院。竹凳上坐着一个身穿青色单薄衣裳的男子,披着头发,白皙的手撑着下颌,神色自若地品着杯中的浓茶。我记得他说过他只喝酒,不知何时养成了品茶的习惯。心情雀跃地站在站在回廊的一端看着他,饮鸠止渴般。
没一会,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轻声道:“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才出来?”我知道自己是又被他发现了,想了一会,还是打算出去见他。可是在我迈出脚步的时候,却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身穿绫罗裙缎的女子走过来。头上一支玳瑁簪,耳挂金凤镶玉坠子,略施粉黛,面容冷若冰霜——竟是那个从不穿金戴银的燕舞。原来女子打扮过以后会如此俊俏。
燕舞眼神飘忽,欲言又止。弄玉也不急着问他,直等了许久她才问道:“你终于回来了。”弄道一脸坏笑:“才出去几天,你就想我了?”他的嗓子与以前不大一样,有些沙哑,看样子是中风寒了。他一定很难受,我……我要去给他抓药。
为什么我的脚偏偏不听使唤……
燕舞咬咬唇,道:“何止是几天。我听说你叫温采去帮你杀蜚蠊血王和重火宫主。”弄玉说:“是又怎样?”燕舞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弄玉冷笑道:“正派那几个老头对我来说根本造成不了什么威胁,这两人才该是先除而后快。”燕舞说:“你不是从来对这些虚名都没什么兴趣的么?而且……你为什么要叫温采去?”
弄玉把玩着手中的杯子:“蜚蠊血王利用蜚蠊血母来杀潜伏在他手下的奸细,结果没想到那个奸细早就跑到一个破村庄去当说书人去了,血母像个傻子,居然连个糟老头都解决不了,最后还是死在我手上了。”
燕舞有些急了:“你说这么多都没说到重点上。你明知道温采喜欢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重莲是何等可怕的人物,杀人根本不用脑子想的,你居然叫温采去接近他……这不是明摆着要温采去送命吗?”
弄玉怒道:“重莲可怕?我所练的武功与他是一脉相承,他可以练《莲神九式》,我就不可以练《芙蓉心经》了么。待我大功练成,谁强谁弱就未毕分得出来了。”燕舞错愕地后退两步,声音变得十分尖锐:“温采为了你差点丢了性命,可你……你重头到尾都在利用他?”
我站在廊柱后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原本玉润的皮肤此时布满了深紫色的血管,看上去就像中了奇毒一般。我想我一定是太冷了。
弄玉调笑道:“燕舞,我对温采有没有感情莫非你不知道?他是个男人,我弄玉再坏再冷血,也不可能变态到去喜欢上一个男人。”燕舞颤声道:“不,不……你和温采相处了近十年,难道一点感情都没有么。他的生活目标就是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弄玉又笑了:“你今天的话特别多呢。难不成……你喜欢上温采了?”燕舞声音中带着更加明显的惶遽:“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他?他只是我的弟弟而已。”弄玉站起身,朝她走过去,脸上的笑意是更加明显了:“那你帮他说什么话?哦,我知道了,你是在抱怨我好久没碰你了,对么。”燕舞吓得连连后退,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秀美的男子倏地抱住了清丽的女子,然后疯狂亲吻着她,吻到她的全身酥软,无力靠在他的怀中。纷飞的细雪中,布帛纠葛,青丝交缠。弄玉满意将她横抱起来,朝自己的屋内走去。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对自己说,温采,你看到了么,这才是真正的鸳鸯眷侣。
可是,那个男人是弄玉。
那个男人是我为之倾尽所有生命和感情去爱着的弄玉。
我看着连绵不绝的霰雪从天上飘落,零零散散,仿佛永远不会停止。弄玉家的花园里只剩我一个人,安静得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