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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的话未说完,云出却也已经明了了。因为雨涟对存嘉的爱,也使他们之间也有了隔阂。
“他对感情是如何执著,你最清楚……放在以前,也许你还能劝他,我也能劝他……可是现在……”
……
“……你我……只能成全他……”
“……”
“……留下孩子,你可能会失去他……可这一次若无法保全胎儿,你却一定会失去他……”
……
似乎是无意识地,雨涟将指尖不时地从烛芯上穿过。偶尔一次动作慢了,便不禁皱起眉头,将指尖含在口中。
摇曳的火光映在人的脸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第五十二章
如果不去触碰伤口,好像便也能够当它不存在。
聆秋醒来後,几人竟都仿佛是有著默契似的,绝口不提前事,也不提以後。
对於云出的照顾他不再推拒,有时还会同他有说有笑。即使是烦躁上来,也是要恼便恼没有隐忍。似乎是知道自己不久於人世,便看得开了,不再将过去往昔萦绕於怀。
然而这些看在云出眼中,却是要一面忍著心底的疼痛,一面还要在人前强颜欢笑。
入冬後,肚腹隆起,聆秋便几乎不出帐子了。他的脾气也随著胎儿长大跟著见长,尽管云出每每都是温言细语地劝慰他,只是时间长了,这一招有时也不管用。好在隔日,聆秋也会自己气消。
搁下笔,看一眼倚在棉被上又已昏昏欲睡的人,云出不禁无声一笑,起身走到对方身旁。
在毡垫上坐下,把人移入怀中,轻轻摇醒了对方,便低笑著嗔道:“还睡,到晚上又该喊著睡不著了。”
半睁开眼,猫儿样慵懒地扫一眼对方,还没等那扇子似的睫毛扬起,却又合上了眼帘。
“……不睡做什麽?反正你不打算问我的意思,随便你爱起什麽名字就起什麽……张三也罢李四也罢,都随你……”
“我还没说两句,你便一车的话等著,又赌气呢──谁说不问你的意思?不是正要拿给你看麽?”
将纸张举到对方眼前,又再轻摇他的肩。
赌气到底抵不过好奇来。聆秋睁开眼,上下扫了一眼,却一色都是江字起头,没一个是合他私心的,於是便又皱起了眉。
“文绉绉的全都是短命的名儿,不如随便捡著锅碗瓢盆桌椅板凳起一个,也好养活。”
听到“短命”两字,云出的笑容不由一滞,随即强迫自己不去多想。
越是临近年末,对方便越常提到同死有关的字眼,尽管知道他也在怕,可每次这种时候,却仍是忍不住想埋怨他。
“乳名贱些也便罢了,日後的大号唤起来也不雅,岂不是让人笑话?”
“有父无母不一样让人──……”
话刚出口,才觉不妥,硬是生生地咽下最後的“笑话”两字。
原本的意思是说自己命不长久,日後孩子出世只有云出一人照顾,自然是有父无母。而再一层,则是自嘲这“生母”的身份又尴又尬,难以公诸於世,甚至难以对孩子启齿。但话说至一半,才警觉这话对於自己是自嘲,对於云出却便是剜心的讽刺──生母早亡一直是他心上隐痛。
将纸张塞回云出手中,便自他的怀中抽出身躺下,似乎不愿再说话的样子。
尽管不是不理解对方的意思,也知道他只是一时失言,然而这句话却也著实伤他不轻。
叹了口气,云出起身。
“那我再拟好了……”
“不用了……”
云出刚要转身,对方却闷闷地开口制止。
“……我只要孩子姓沈。”
一愣,却是在明白对方用意的这一刻,泪水便就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
竟是怕他日後会忘记他麽……
……
良久,才敢开口应对。
“……好……就姓沈……”
第五十三章
渐渐的临近新年,这还是几人第一次仔细地在塞外过年。去年此时,恰是他们刚刚逃亡至此,根本无心玩乐,这一年自然不同。
存嘉一直被瞒著聆秋的状况,因此自从进了腊月,他就整日兴奋地拖著海缨四处游荡,要对方讲风俗来当趣事听──自那次在风沙里迷失後,他便同海缨走得近了。尽管每天就只听他讥笑对方又呆又笨,脑筋不会转弯,但行为上却又似乎对他很是信赖。
缠不过他,海缨只好乖乖就范。只是虽已同存嘉相熟得很,却还是极少进到主帐里,同另两人交谈,跟聆秋更是没有相见的机会。
瑾平偶尔会来拜访,但都只是同云出略作交谈,逗留不久。
对他,也只说是聆秋病了,不便见客。瑾平也并不多问。除夕这一晚,他则特地命人送来了些中原的干货来,以慰几人离乡之苦。
原本为聆秋近几日胃口渐差而担心,见到瑾平送来的菜式,云出自然欣喜。虽只是一些干货烧制而成,但比起整日吃腻的牛羊肉已经清淡得多。
一面盘算著如何开口跟瑾平再求取些干货,云出一面钻进帐子,唤聆秋到主帐用餐。
“今晚年夜,瑾平特地让人送来一些素菜,定有你爱用的。我扶你过去主帐,大家一起热闹一晚好麽?”
在聆秋身後矮下身,云出柔声哄劝著。
原本不该有拒绝的理由,但对方却懒懒地显然兴致不高,只推脱没有胃口,仍然是几日来的郁郁寡欢状。
云出不禁又担忧起来──雨涟之前为他诊脉时,已经察觉脉息越来越弱,再过月余,便怕他负担不了胎儿。
以为是因体虚气弱人才会不愿动,云出越发放柔了声音。
“我抱你过去好不好?就是不饿,也要多少吃一些才行。”
“若是有人登门拜年呢……”
不妨他问起这个,云出却没想到,不由一愣,但旋即便笑道:“这会儿不会有人来,过去稍坐一会儿我便陪你回来,你也该起来走动走动才是。”
“……我心烦,想一个人躺著……你先去吃吧……”
“又说傻话呢,你若没有胃口,我哪里吃的下?这样吧,我把饭菜拿这边来,我陪你吃──闻到味道你便有食欲了。”
说著,云出站起身向外走去。
片刻後回来,手中用条盘端著拼合後的菜式和白饭。
见他返回,聆秋无奈地撑起身。
把饭菜搁置在几上,云出动手帮他折高身後的被褥。将散在对方身前的长发理向身後,扶著人靠在折起的被褥上。
“有云耳、草菇和瑶柱。你爱吃哪些,改日我便去央求瑾平,尽量再取用些。”
看聆秋似乎是有了一点食欲,云出心底稍稍宽慰了些。可是等他斟好羊奶递过去,对方却只又吃了两口,便似要放下竹筷。
“以後孩子长大,若是也像你这般挑食,那便是你教坏他的。”
佯作埋怨状,云出动手夹过一筷云耳放入对方碗中。
但对方却不知何故突然停下动作。
“还要我喂你不成?”
扬起眉梢,云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只见聆秋缓缓搁下竹筷──
“……你明知道我没有以後……”
云出脸上的笑容顿时凝滞。
良久,才像是刚刚想起需要喘息似的深吸一口气,将脸偏向一旁。
“世叔说,以你如今的情况……不一定会有事……”
“我自己清楚……”
“……”
“这几日……我是一直在想,等我死後──”
“没有的事──别胡思乱想,净是些有的没有的,快点吃饭。”
打断对方的话,云出把碗筷塞回对方手中,低下头狠命地扒著白饭。
然而对方却似乎并不想放过他。
只是沈默了片刻,却又再开口。
“……我死以後──”
“你住口!”
喝止对方,云出推开桌几站起身,烦躁地来回踱了两步。
“都说不一定有事了,你为什麽总想著会死?……”
“……”
“你以为这麽说我不会难过、无动於衷麽?……”
“……”
“……这麽戳我的心,你自己……自己就不会痛麽……”
并没有哪一句话特别地触动愁肠,但积蓄已久的泪水却就这样再难以克制地绝堤淌出。
聆秋面无表情地望著对方,却竟似乎丝毫不为所动。
“这些话……如果不是清醒的时候说,我怕倒时没有机会……”
“你闭嘴,我不想听!……”
“你冷静下来听我说──”
“我不是你我冷静不了!……我……我每天拼命说服自己要往好的地方去想,我才不用每天消沈……可你……你为什麽总是要提醒自己、提醒我你活不久了?!……”
……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
“……我也不想这个时候跟你说这些……但我怕错过这一次,以後就更没勇气说……”
“那就不要说!我没你那麽理智那麽超然物外……就当……就当是你为我考虑可以麽?!……”
“……那你为什麽不为我考虑呢……如果我最多只剩两个月……身後事……自然是早些打点比较好吧?……”
“……”
“……我说这些不是想跟你吵架──”
“我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