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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司也送来了,我的手颤抖地拿不住,他终于看不过去,拿起一个塞进我嘴里,粗鲁的动作和不耐的表情似乎又恢复了从前的他,我的眼眶发酸,叹息着说了一句:“石斌,我死了你该怎么办啊?”
他竖起粗黑的眉毛,嘴里嘀咕着不知骂了句什么,又把一个寿司塞进我嘴里:“我正乐不得呢,你死了我正好可以找别人。”
就是说,如果我不死,他就不会去找别人,嘴里满满的,我鼓着腮帮子有些费劲地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暴躁下的温柔,原来不止他听不懂我的话,我也没有用心去听他的。
这一次我要用全部的心去听。
“石斌,你不拿椅子砸我,我就告诉你心里的话。”
他咬牙容忍了我的讥讽,问:“什么?”
我微笑着说:“就是——你真他妈的浑蛋。”
“你说什么?”他把饭盒一扔,一把揪住我的胸口:“我是浑蛋,你他妈的是什么?顾瞻林,你还真有脸,要死要活的吓唬谁呀你——”
我没有挣扎,只拉住他的手,找到掌心那一道长长的伤疤,轻轻摩挲,心痛的感觉弥漫开来,口气却很硬:“就吓唬你,你这样对我,我就是死也不让你安心。”
“我怎样对你,嗯?你还好意思说,你他妈的怎么对我的……”
他终于爆发了,方才的冷凝沉默变为全然的愤懑和激动,压抑了一个多月的激愤和痛心如岩浆喷发。他来回踱步,连说带骂,想到哪儿是哪儿,说到激动处还会哐哐地砸桌子踢门。
这才是最真实的情绪,他恨,他愤,他伤了心。
我感动之余几乎要叹气了,这个人在我面前根本不懂得保护自己。
从他掺杂不清,没什么条理的话里,我整理出想了解的情况。
那天他怕我睡过头不吃午饭,专门抽时间买了寿司回来,却看到那一幕,他认出那辆车正是醉酒那天送我回来的车,认出那个人是曾经在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又曾在小区门口遇到的人,联想到我那段日子三天两头闹分手,他认定我背叛,另结新欢,他愤怒的想杀人,而那张照片却让他知道原是旧爱。
吴迪说,“我曾沾沾自喜地以为在他的感情世界里只有我……有好半天我的头脑一片空白,然后以前不曾留心的疑点都串了起来。”
就是这样,所有的疑点串起来,一切都明晰了。
爱人的心里真的有一个人,在他之前。什么一见钟情,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上男人,什么暗恋,什么爱他,都是供人取乐的谎言。十年梦觉,原来只是他人的代替品,甚至信手拈来的玩物,这一认知让他的愤怒变成心灰,坚固的信念沦丧成厌弃和自厌。
不得不说他的认知几近真实,但是只要抓住一点差池,我就能把一切推翻,也必须推翻。
“干出这种事,你倒一幅受委屈的样子,他妈的,我真想一脚踹死你。”
发泄般的倾诉过后,他抬脚踢我身下的床垫,床垫平移了足有两尺,我好容易才稳住没掉下去,凉凉地说:“真倒霉,我怎么爱上个二百五,也不听我说,凭自己瞎猜就盖棺定论,我要真死了到阎王老子哪儿也得喊冤。”
他愤愤地看我半晌,努力压制情绪说:“好,我听你说,”搬了把椅子往床边一顿:“我看你还能说出花儿来。”
“谁也说不出花儿来。”我迎视他的眼:“告诉我,石斌,你相信我爱你吗?如果不信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你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想让我走也行,从今以后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闭嘴,到这阵儿你还说这些屁话,你不出现在我面前还不是一样把我折腾个够,今天的事儿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我——”
他突然抱住我,狠狠地压在胸口,粗嘎的声音说:“你知不知道我被你吓死了。”
水汽一下子涌到眼底,我硬生生忍住,颤抖着声音问:“不是恨我,不想见我吗?为什么回来?”
“废话,你都快死了我能好受吗?当时我就觉得胸口闷得慌,好像听见你的声音,我想不理,鬼使神差的还是打电话了,手机没人接,没办法就试着打这里,结果听到音乐,知道你在。”
原来世间真的有某种神奇的力量,即使没有音乐,他也一样会回来看看吧?
我按下答录机,在那句“石斌,我睡不着”后,是他暴躁焦灼的声音,一共六通。
所以大冬天,他没穿大衣就跑回来了。
笨啊,以前怎么会以为他不在乎,是我太自我了,而且自私、自卑、自恋,一直以来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的心和外界没有交流。
父亲根深蒂固的失望,母亲与生俱来的清淡,肖畅浑然天成的理性,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我却无力改变和撼动分豪,少年的热情和冲动终成冰封的火,没有了燃烧的机会。
直到遇到他,发现自己能轻易牵动他的情绪,掌控他的喜怒,于是像小孩子第一次找到趁手的玩具般窃喜,当发现他也能轻易牵动我的情绪,掌控我的喜怒之后才知道忧心。
爱上了想要的必然更多,可是游戏的心如何能担得起真挚的感情,越在乎就越害怕,越爱他就越没有把握,一次一次的试探,到最后连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想证明他的感情,还是想探知某个可供我借题发挥的过错。
潜意识里我希望他犯错,就像衣服脏的人受不了别人穿得干净一样,但是我的精神洁癖又不能容忍错误。他又何尝不是,在感情上他的洁癖尤甚于我。
这一点我看得很清楚,从逻辑上讲,这是悖论,若以博弈而论,恰似囚徒的困境,坚守还有赢得可能,一旦招供必然是两败的结局。
不能让他认为我有错,否则纵然在一起,也终究会成为心里打不开的结,有时候好了的伤疤也会疼。这一刻我感觉是老天垂怜,才有今天的事。
“我爱你,真的,相信我。”
我声音颤抖,双目含泪,殷切地看着他。
天可怜见,让他再信我一次,从今以后我们之间再没有谎言。
他还在看着答录机,按下去又听了一遍。
石斌,我睡不着……
他震动了一下,再倒回去听了一遍,定定看着我:“这个电话什么时候打的?”
我没有回答,只是固执地问:“信我吗?”
他终于点头,脱了毛衣躺进被窝里抱住我:“其实我后来回来过,到家发现你的东西都不见了,保安说早晨的时候有个男的来接你,我一气之下就定票出差了。”
“那是我哥。”
“你哥?你什么时候有哥,我怎么不知道?”
“别激动,听我说。”
先入为主的概念很重要,所谓疑人偷斧,如果不信,说什么做什么都能挑出毛病,所以我才会不厌其烦地让他相信我。
我开始娓娓道来,我的话清晰无比,条理分明,也尽量——简洁,言多必失,就象没有绝对的真诚,天底下也没有绝对的坦白,人都有保护自己的本能,我必须有所保留。
能够调查出来的百分之百讲真话,保留的是无法考证的心情。
譬如,我动情地诉说肖畅如何的好,以前如何照顾我,却把和他的感情说成是并非实质爱情也没有身体结合的,混合了崇拜和亲情的懵懂,离开北京就烟消云散。十年间只见过一次,是他家出事后的慰问。至于重逢之后,我刻意强调他和柳、吴之间的感情纠葛,无形中撇清了自己。
那些事半小时就说完了,其后的时间,我说起十年的心绪,第一次见面的害怕,其后的欣赏和爱慕,被拒绝的痛苦,突然转折的难以置信和欣喜若狂,以及对他重视赚钱甚于我的不满,他的粗心和忽略带给我的痛苦……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最后连我自己也分不清了,甚至觉得事情本来就是那样的。
这期间,他一声不吭,既没有追问也没有为自己辩解,以至于说完的时候心里有些揣揣。
大家看了这章可能会感觉小林太狡猾了,可是我觉得两个人相处技巧也很重要,为人要诚实,要宽容,说起来好说,但是现实中,谁能真正容忍爱人的过去呢?宽容和豁达有时候是建立在冷漠的基础上。
石斌真诚,可是他很多的时候也很伤人,这是他不懂得相处的技巧和感情的培养。幸好小林懂。
还有,大家不要笑我,错落新章里写的在浴缸里溺水是真事,就在昨天,主人公是我。
前天晚上同学聚会喝了酒,一直睡到快中午才起床,做了做家务,想洗个澡出去吃饭,结果在澡盆里晕倒了,幸亏老公打电话找我,怎么也找不到不放心回家看看,才救了我。
第一次发现死亡如此的近,一个小小的疏忽都可能发生,我吓坏了,抱着老公痛哭了一场。
大概是大难不死,福至心灵吧,错落本来遇到瓶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