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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这一回却着实让玉奴说中了。
我们此次出游,没跟任何人多打交道。过不了几日,忽然便有一个青衣仆役打马过来,送一副拜帖,指名给我和玉奴。
看了看署名,竟是吏部主事唐小山。这个名字浑然陌生。我把拜帖递给玉奴,问他:你何时认识了这么一号人物。他拿过来也摇摇头,说道他在洛阳并不认识什么人。
“吏部主事,”我看着那手帖,自己念叨:“可是管科考的官儿呀,虽然不大……”
“……可也不小。”身后忽然有人接腔。
我跟玉奴都吓了一跳,转身看,竟然是那老死不相往来的孟秋白孟老兄。
“你进人家家门都是不打招呼的么?”玉奴气忿,双眉一竖,便没有好话。
我是没长性的人,前些日子恨他恨得牙痒,现在看他活泼泼出现在面前了,倒有一些欢喜:“哎呀呀,孟兄,不晓得你师父当年教你穿墙术时,撞破了几面墙啊?”
他老了脸皮,对我们的调侃怨怒都视而不见,伸手接过拜帖,微笑着说:“两位,大家都是进京来求功名的,这可是送上门的好事呢。不知道原来两位声名远扬,才来京城,竟然结交上这等人物。”
此言一出,我立即把他当成禄蠹一流人物。沉了脸还没等说话,玉奴已经一伸手把那拜帖夺了过来,揉巴揉巴扔出门口:“孟公子想要这功名,便拿这拜帖去回拜一下吧,我家无忌没这心情。”
好玉奴,你真是我的知己!
孟秋白一点也不恼,笑嘻嘻踱到玉奴面前,对他说:“你一心让他上京来赶考,图的什么?怎么机缘到手了,反往门外扔?有些事,总不成你比我还不明白,县官不如现管,这主事若能巴结好了,他不是一步登天?也省了下面那些周折了。呵呵,我倒不差这张帖,论手段,你以为我不比你强么?”
玉奴初时还听他讲,到后来皱皱眉,哼的一声转过脸去。
我在旁边瞧着忽然觉得不对,绕啊绕到他对面去,碰到他眼神,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恍然明白过来,气得我满屋子乱找,抄起一把扫帚便往他身上招呼:“臭狐狸!死狐狸!滚出我们家去!”
他来时不用我们请,去时也不用我撵,嘻嘻一笑,一溜烟儿的便没影了。
我还在跳脚骂,玉奴一把扯住我:“干什么?他说的也不是不对。”
“还替他说话,这死狐狸把你也魅住了!他比我还不记打,这半条命没丢干净哪,又来用魅术!”我想起他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就气不打一处来用在我身上不打紧,对玉奴也用这手段,罪不可恕!
玉奴原来满面沉思,现在忽然换了满面兴致地看着我,扑哧一笑。
“你还笑!”
“无忌,你学会吃醋了!”
我脸一热,僵了半晌,忽然上前一把抱起他来。
“干什么?!”
“他不是喜欢偷看吗?让他看个够!”我一边抱着玉奴往里间走,一边嚷嚷。
我辗转又反侧,反侧又辗转,直到把玉奴吻得喘不过气来,这才放手。我自上而下压住他,得意洋洋地说:“我比那狐狸手段如何?”
他咯咯一笑,长腿一勾,便轻易把我覆到身子底下,学着我刚才的模样,在我鼻头上一摁:“傻瓜,这有什么好比的?”
我不服气,又有些伤心:“是不能比。你们都是妖精,会使这些那些的手段,我是什么也不成的,连你们说什么都不知道。”
“哦……”玉奴若有所思。从我身上下来,与我脸对脸靠在枕上,问我:“无忌,我对你可从用过什么手段?”
“当然,”我不假思索地说,想了想,他虽然对我用过法术,却都是为了救我,帮我,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儿,冲口变成了:“……没有。”
玉奴笑了,捧着我的脸说:“无忌,你一直放浪成性惯了,我真怕你哪天不要我了。”
“胡说八道。”我一急,“你样样都比我好,事事都照顾着我,怎么会是我不要你了?”
“你跟我在一起,就是因为我样样比你好,事事照顾你?”
“不是,不是!”我不知如何分辩。玉奴的眼睛像一湾盈盈秋水,在我面前荡漾,他温柔的声音,忽然让我沉溺进去一样,我把头埋在他胸前,捂了半晌,才挣出来,说:“玉奴,我也不知道,遇上你之前,我就是个浪荡子,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知道这日子过着有什么意味。我跟他们顽,在人前装模作样,人人见我过得快活,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跟一块朽木头没什么两样。哪怕是做那种事的时候,我这里……”我拉过他的手,摁在自己心口上:“这里总是空荡荡的,填不满。没人能填满!我的心是空的,朽的,烂的。现在不一样了。”我凑过去,吻着他的脸,他的唇,慢慢地压到他身上,让他的心口抵着我的心口:“你听,听见没有?我觉得,这里面像有一个你,只要跟你在一起,里面就涨腾腾的,特别踏实。我觉得我们这个地方是一样的。我再也不用跟从前那样把自己塞进那鬼屋子里去。你是妖精,可是我觉得你比所有人都像人……我要是只能活四十岁,从前那半辈子都是白活的,只有这下半世跟你在一块,才是真正开心,踏实……”我忽然有些哽咽,眼圈一红,竟然说不下去。真是丢人。
玉奴静静地听我罗嗦,开始脸也微红,听到后来,便失了神一样,再听到这里,忽然捂住我的嘴:“瞎说八道。你怎么会只活四十年,你能活一千年,一万年的……”
“那除非是跟你一样变成妖精。”我吻着他的眼皮,掩饰自己的尴尬:“玉奴,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我……我还从来没对人说过这么长的话……”
“我知道,”他的声音忽然低下去,几不可闻:“无忌,不枉我等你这几千年……”
我没听到后面的话,似乎是他没说完,不过那么温柔又主动的玉奴真是少见,我记得,后面的话是被他的吻截断了……
“玉奴,你不怕姓孟的……偷看了?”我从他快要磨死人的吻中透出气来,喘吁吁地问。
“管他!”
“那唐小山的事……”
“》_
“这……好像是两回事……”
“闭嘴!”
………………
…………………………
我只好闭嘴。
说起来,在我跟玉奴翻天覆地的时候,别说唐小山,就是唐大山又算是什么?我可没想到,后来他能把我们的生活给翻了个个儿。
十二
后来我还是从孟秋白那里知道,这唐小山不是别人,就是那天我们在茶坊里遇见的主儿。
难怪!玉奴还是比我识人的。想想那家伙的眼神,越发觉得不怀好意。我跟玉奴说,那人好好一个官儿,巴巴地跑上来结交你一个穷学生,想来不是好事。我们就照了个面,能有什么让他青眼相看的,只除了这相貌。那家伙看眼神就是个好男色的。
玉奴瞅瞅我的脸,笑道,你这相貌还没到倾城倾国的地步,怕甚么?
我气得挠他。损我也就罢了,我明明是担心的他,他却跟没事儿人一样。
虽然那拜帖我们终究没回,我还是不放心,趁玉奴不在的时候,写了个回帖,去孟秋白家里找他帮忙送回去他自从在这宅子里住下,隔三岔五总有些不认识的人过来,看模样也不是他的仆从,个个衣冠楚楚的,派头十足,倒有些像官府中人。反正这个人妖里妖气的,本事总是比我大一些,我可不想亲自去见那个唐小山,好好的惹回一身腥来就麻烦了。没想到我前脚一进门,他就猜到了来意,顺便告诉我玉奴早托他送过去了。
要不是那晚我们情意绵绵推心置腹了一个通宵,我这飞醋又要泼翻天了…什么时候开始,这两人开始有商有量了?居然还把我抛在一边!
“他怕你分心,想让你好好读书,天天向上啊!”孟秋白一抛手中的书卷,居高临下地朝我笑:“大才子,离着秋闱取试就不到俩月了,你可准备好了?可千万别让你们当家的失望啊。”
他对玉奴说话客客气气酸文假醋,对我怎么就像打发个穷要饭的?
我瞪他一眼,哼哼冷笑:“孟大公子若也想跳这龙门,我不介意比试比试。”
“无妨!”他眉一挑:“状元、榜眼、探花,你说咱们选哪一样吧,随便点!”
我怒气冲冲地冲回我们家。
臭狐狸,死狐狸,不可一世!想炫他中状元易如反掌也罢了,居然掷骰子抛绣球一样下彩注,他当那状元榜眼探花都是他家锅底菜,牙口好,慢慢挑?
气归气,细思一下,我还真没他那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