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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漓拿到这盆花,竟浑身一震,难以抑制地微微发起抖来。虽然没有花,但他依然认得很清楚:“野生三色堇?”
王烨很严肃地说:“这个给你。是那个……”
“不用说了。我知道了。”他惨白着脸,缓缓地点着头,仿佛被抽去了生气。
王烨有点担心地看着他似乎在摇摇欲坠:“你怎么了?这花是不是……”
他咬了咬牙,摇摇头:“没事。晚上还要去帮舞姐的忙,我先走了。”
王烨看他这样子,不敢勉强他,只好说:“那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你去吃饭吧,别等菜凉了。”最后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也觉得这样很好。谢谢你把这个给我。”
“谢什么,这不是应该的吗?”王烨再笨也知道他这样子不正常了,脸色愈发凝重起来。
江漓又点头:“没错,的确应该。”说着,没再看他一眼,毫不迟疑转身就走。
当门在他身后关上,他脑子里只是不停回响着一个声音:“男人和男人能在一起吗?!……你长大了,能干了,什么都不学好学人家玩这个!……你要早恋我宁愿你去找个女同学好吧?这像什么话?!啊?你告诉我,男人之间能有什么爱?什么情?啊!……爱情?笑话!天大的笑话!男人只有和女人才有爱情!我看你是疯了!给他洗了脑了
!疯了!……他是个男人!跟你一样的男人!你给我看清楚,你们这样能有什么幸福?!……滚!给我滚出去!我没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儿子!滚——”
他喃喃地说:
“爸,你说得对。男人和男人之间是不会有幸福的。”
在当空的烈日下,那明晃晃的光线直直照射下来,伴着持续的耳鸣,仿佛一场长久的梦,终于在刺目的明亮中被蒸发。
王烨怔怔地看着门关上,半天也回不了神。
吃饭看戏两不误的沈烟轻正看得兴致盎然,大叹一口气,很从容地问:“干吗不拦着他?”
“他那个样子怎么拦得住?”
“追过去也行啊。”
王烨望着那一桌的菜,摇了摇头,过了很久才喃喃:“……没用的。我只是在想他说的那些话。原来,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是这么可恶。”
沈烟轻微微抬眼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其实,在你心里,我也是个这么可恶吧?”
他回过头。
“王烨,你们都犯了个很大的错。”
他还是不说话。
“你纵容了我,他则纵容了你。被人爱着纵容的感觉是如此美妙,我们都舍不得放弃。所以总是一错再错。”他抬起头,黝黑的眼睛里镌刻着的仿佛是永恒的歉疚,“我在你面前总是很骄傲,而你在他面前也一样。其实我们并没有可以骄傲的地方,只不过因为受到仰视而自以为高高在上罢了。只是,你不是我。你要寻找的,是真正属于自己
的幸福。”
“而幸福,明明就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可是它就像根橡皮筋,包容得太多,就会被越撑越大直到崩断。”
王烨无力地坐下,有些失神:“我从开始,并没有打算跟他认真的……”
“呵,我知道。你就是想找个伴嘛。”
“可是后来,慢慢地,他在我心里开始变得不一样了。特别是……这段时间以来……或许是我太习惯他的包容了,所以不知道,其实橡皮筋早就断了。”
“去补救吧。”
“我塞给他的痛苦这么多,与其补救回一段满是伤痕的感情,还不如就这么放他走吧。”
“不后悔?”
“……不知道。我现在很混乱。”
“懦夫!连试都不敢试!就当是让自己心里好过也好啊。”
“试也白试。他那样子大概根本不想再见我了。……跟我在一块儿,他就没过舒心日子。”他丧气地用手撑住头。
“那随便你了。”沈烟轻“哼”了声,没兴趣插手人家的感情生活。“既然这样,干嘛还临走送人家一盆花?”
“那个本来是想让他高兴的。不过,看来我又弄错什么了。”
“连个花苞都没有的花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所以说我脑子混乱得都傻了吧?”他还对他笑一下,苦笑,“别人说那是他的生日花,我就信以为真了。看他那样子,说不定是骗人的。”
“生日花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都是些不知谁编的玩意儿。每年365天,每天都对应着一种花,在那天出生的人所对应的花就是生日花。他的生日是3月13,所以是野生三色堇。我是觉得他那么懂花的人,肯定知道这个,所以才拿出来想说……”
沈烟轻以一种奇怪的表情半笑着睨他:“想借花传情浪漫一把的是吧?”
王烨懒懒地瞥他,再禁不住苦笑起来:“浪不浪漫我不知道,就是现在知道有话要亲口说出来,要借东西表达那就太容易出问题了——等会儿,他是怎么知道我跟你……我们那个关系的?说什么我为心爱的人做了一桌菜……”
“呵,”沈烟轻吃饱了,擦擦嘴,站起来,“那不就是给心爱的人吗?你害什么臊啊?”白他一眼,走到沙发上坐着。
王烨看着他,不语。
“你家阿漓聪明得很,那天套我的话呢,我一时不查给他套出来了。怨我吧,最近时运衰,近谁谁跟着倒霉。”
“没你事儿,是我自己错太多,现在积重难返。他本来就不笨,平时装懵懂让着我而已。”他吁出一口气,可是胸口还是闷,拿起还没碰过的碗,努力想打起精神来。
“王烨。”
“嗯?”
“你有没有发现你的口气?”
“怎么?”
“现在想起以前心里特后悔吧?是不是现在想起他心里就是又酸又甜的?”
“你有资格说我吗?你的又酸又甜就没停过吧?”
“哼,你比得了我?沈雨浓还没那个胆子敢这样当面甩下我就走!”
“你就拽吧啊。反正你们在一起的日子也没几天了。”
沈烟轻给戳到痛处,气得蹦起来都想指着他骂脏话了,可他说的就是实情,失意汹涌袭来,一口气也泄了,颓然又倒在沙发上。
“王烨,”他嘀嘀咕咕地,“你说咱俩怎么都这么背啊?我自己没好事就算了,还跑来你这把你的好事也搅没了。我来的时候背后肯定拖着个长扫帚呢,你不该让我进来的。”
“行了,别老把自己当新时期的领航员,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说了是我自己的问题,跟你没关系,就是我的报应。再说我什么时候没跟你站一条线上?况且你都成那样了。别说这个,就是你说要捣毁挪威皇室,我也一准二话不说立刻背上炸药包去给你当人弹把那祸害炸了。咱俩谁跟谁?说些废话你心里能好过点是吧?想得美!我就不
骂你,内疚死你!”
沈烟轻背对着他靠在沙发上笑,遥遥地对他比出一个大拇指。
他默默地吃饭,沈烟轻也出神地不知在想什么。吃完了,把几乎没怎么动的菜都收拾好,碗都洗了。一切都按部就班井井有条,可是四肢都奇怪的没什么力气,举手投足好像有东西把身体里能感知的感觉统统都抽走了。但又沉甸甸的,仿佛整个人都要麻木了。比起沈烟轻再次拒绝他时那种亟待宣泄的愤懑,今天失去的似乎是自己的一半活气
。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响了。
他接起来:“喂?”
“我找那只王!”
“什么王……”某个记忆一下敲醒了昏沉的脑子,王烨的眉惊讶地一抬,“啊,你是……阿漓的姐姐吧?”
万万没想到江漓的姐姐会打电话过来,沈烟轻都跳起来回了身。
“阿漓怎么了?”王烨紧张起来,他姐姐不会没事打电话过来,而且指定找他,那肯定是已经见到江漓了。
姐姐的口气很冷:“你!给我出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是不是阿漓怎么了?好好,我马上就来!”
把地址记好,他跳起来冲进房里拿了钥匙就往外赶。
沈烟轻好笑地翘着脚:“不说要放人家走吗?说的时候多潇洒。”
王烨百忙之中瞪他一眼:“闭嘴!”
看他已经在穿鞋了,沈烟轻想了想也跳起来:“等等,我也去。”
“你去干吗?”
“怕你脑子不清楚,跟人谈判吃亏了呗。呵呵,放心,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车开近了地头,他们慢慢找着,先是看到了路边一个只有半截露在地面上,旁边用很小的标牌写着“火舞之间”的咖啡屋,然后才在它斜对面看到那间玻璃房的花店,上面竖着“嫣花之地”四个大字。店门已经关了,里面漆黑一片,一个女孩子站在店前路灯下,盘着手作等人状。
王烨把车停在路边,两人下了车。
女孩看他们走近,都打量了一遍,冷冷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