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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只是桎梏,只是恶狠狠的催命灵符……那些众人云曰的海誓山盟,不离不弃……也得有命在才能领会享受得到吧……他从来没有和人真正的盟过约,立过誓,他从来挨不到那时候,一粒忘情就了解了所有。
他挣扎着起来,提气向前奔行。
不服忘情,已不会死。
他医术高深精湛处早胜过师傅当年,自己的生死,自己心里了然。
还是不成的……终究还是不成。那暴烈的爱恨,他承受不来。
他只有逃。
情如孤舟,愁似深秋。
天非天,地非地,人非人,情非情。谁的情如孤舟,谁的愁似深秋?
不要动情……不要动情……
大雪纷飞中,那抹单薄的身影更淡。大风刮走了似有若无的叹息。他在他们不知道的凄清中品尝自己的心痛和情伤,他们永不会知道,他绝然的逃离,他不能承受的心痛。
他因爱上他们而痛。
而他们因为他不爱而痛。
严烈阳慢慢抚摸九宣适才坐过的地方,那锦褥上似乎还有一点点他残留的体温。
他为他那些许的,即将消失的残留余香而痛。
雪夜的风,将一切都吹散了,吹远了,只留下空洞的眼睛。
他们彼此隔膜,不知道,前路通向何方。
而他们,又将被命运怎样捉弄。
时光如水。
短歌飞云。
第三卷
春意如海
九宣慢慢的踱过中庭,远远看到集贤堂那里又有罚跪的学生。他手里攥着个儿小小的紫砂壶,蜜柑茶的甜香味远远的飘扬出去,身后跟着僮儿南青,抱着书册纸卷若干,亦步亦趋。
“今天又是谁淘气了?”九宣斜指着那一处,南青平时最是机伶多话,这时便说:“是宗先生罚的,听说是因为早课时打瞌睡。”
九宣微微一笑,只因为早课打瞌睡便罚这样久的跪么?书院的规矩倒是越来越大的,想当年,他罚跪多半是因为把夫子的帽儿里涂墨,或是连连的逃课不归。
他不紧不慢走过集贤堂的门前,青砖墁地的大场院,日头毒辣,身后的南青出了一脖子的汗,九宣却仍然迈着方步。
恍然若梦,旧事重重迭迭的,只向身上扑过来。九宣也不由得慢慢加快了脚步,走过这个伤痛过的院子。
他嗜穿月白衫褂,气质闲雅,中人之姿。文采平平,但授业颇有一手儿,已经在书院里待了大半年。
西瓜用井水冰过,九宣吃了小半个,下剩的给了僮儿南青。下午他没有事做,便歪在竹榻上歇中觉。睡到迷迷蒙蒙的,鼻端奇痒,一个喷嚏打得好不爽利,人也醒了过来。竹榻前站着一人,淡绿的衫子,身姿美不可言,九宣懒懒的伸伸腰,说道:“徐当家的怎么舍得让心肝儿宝贝夫人一个人出来?”
映雪踢他一脚,九宣捂着腰,唉唉叽叽的磨着竹枕:“好端端的,大热天跑来做什么?”
映雪看他一副惫赖模样儿,也懒得再打,侧身在竹榻上坐了,说道:“你当教书先生……总不大对劲儿,难道你缺这几两束修银子花?”
九宣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作势擦汗:“大奶奶,你老行行好,你当家的要看我和你坐这么近,我小命危矣!”
映雪扑哧一笑,站起身来,闲闲的乱翻案上的书,忽然似漫不经心的说:“卓风回京了。”
九宣眨巴眨巴眼:“哦。”
映雪冲他也眨眨眼,一副促狭状:“旧情人回来,你不去见见。”
九宣叹口气,抱着竹枕又躺下身:“人家是威风八面的镇远王爷,我是贡堂书院的穷教书匠,见面做什么?”
映雪顺手把一册书扔到了他后脑勺上:“你少来这套了。我行,你怎么不行,分明你小家子气,自己藏着掖着,告诉你,人可不比酒,越藏越香。等你真的人老珠黄了,再回头可晚了,到时不要说我没点醒过你——”她自顾说她的,九宣却闭眼等着再入梦乡,忽然鼻子一痛,他捂着脸向床里躲,嘴里咕哝:“你作么掐我……徐当家怎么受得了你?”
映雪明眸圆睁:“哎哟哟,原来还会痛!这明明是张假皮脸不是?”
九宣瞪她,她只作不知的,无辜的眨眼。末了儿九宣老老实实叹口气,坐起身来,正色说:“映雪……”5B3D9ACB伫叶在:)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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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雪向前一步,有些微的紧张,呼吸也急促起来。
“这张假脸也是会痛的,因为假的只是脸皮,不是脸上的肉。下次你不要掐我。”他疾颜正色地说完,映雪愣了一愣,一巴掌兜脸就抽了过去,回头就走。
没个正形儿的家伙。以前也没有这么无懒过!一个人胡天胡地的混日子,混到何时是了局?
“映雪——”身后传来唤声。
映雪住了脚,回头看他有什么话说。
九宣委屈的捂着脸,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身子靠着门框,左扭右扭象牛皮糖,小声说道:“我好几天都没吃肉了,今晚我去你家,你给我弄点肥羔解解馋——”映雪跺一跺脚,说道:“你死了算了,我再不管你的事!”头也不回地去了。
南青端着茶盅立在廊下,奇道:“徐夫人怎地走了?”
九宣一指头戳到他脑门儿:“臭小子,躲懒去了不是,让人进来把我吓个半死。”
南青辩道:“徐夫人不是外人,她来了我怎能不敬茶。”
九宣午睡醒来本有些渴,又让映雪搅得心头不安,把南青端的茶拿过来仰头咕咚咚喝干了,惬意的长出一口气。
午后的蝉声,在热风中知了知了的叫个没休,象是要一直叫到天荒地老一般。
九宣眯了眼抬头看看天,湛蓝的苍穹上,几片浮云懒懒的掠过,真真是盛夏的好天气。
第三卷 所殴非人
第二日早起吃了半碗汤圆,喝了茶,九宣便去上晨课。亏是夏天白天长,白朦朦的雾气还弥漫在院中,一丝一丝幽幽从敞开的窗口飘进屋里来。九宣批了一会儿的书,立在窗前发呆。今天是月末,大多的人都要回家去,他要不要……也去映雪那处呢?不过,徐立堂不是太待见他就是了。
这才叫夫妻上了床,媒人丢过墙……
九宣微微笑了起来……也罢,让他头痛几天也好。不然五天的长休,闷也闷坏了。晨课完了,他便吩咐南青也回家去歇几天,自己收拾了两件行李,也不雇车,慢慢走街串巷,到了内城门,城卫见他打扮斯文,问也没问便让他进了角门。
内城富丽整齐远胜外城,但热闹便逊了一筹。若论新鲜有趣,那是拍马也及不上。但外城的人哪个不削尖挤扁了想进内城来呢。
他刚进门内,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身后忽然喧哗之声大作,中门开处,一列人马衣甲耀眼,缓缓而入,声势极其浩大。九宣站在门旁,眼帘低垂,看着自己的足尖,一旁的人无不屏息凝神,忽然有人说“那便是镇远王爷了么?”“好一副相貌”。
他身子不动,眼却缓缓的睁大了向那方向望去。远远的便望见了穿锦袍的一人骑在马上,面若冠玉,丰神俊朗,眉宇间隐隐的肃杀之气浮动。九宣低下了头,等那队人马过完,才慢慢的循路向徐府走。才转过街口的牌坊,迎面一人走来,看到九宣,怔了一怔,上来陪笑说:“朱先生来了。我们夫人惦记了多半天了,正打发我去接,可巧遇上了。”九宣识得那人徐府里的一名清客,姓名却记不清楚。当下微微一笑,跟那人后面走。又转了一个拐角,眼见徐庄在望,那人忽然身子一斜,撞得九宣向旁侧跌,重重碰在墙上,原来是条窄窄的死巷,两边都是高墙。那人面色一变,说道:“朱先生,得罪了。”一面推搡着九宣向巷内深处走。九宣心下暗暗好笑,却是故意不加抵挡,一副害怕软弱模样,堪堪走到巷底,已经有两人穿皂衣面扎黑巾在里候着,一个张开黑布口袋,一个拿着大棒。九宣已经好久没见这等阵势,险些没笑出来。脸上却是装得正经,磕磕巴巴说道:“几位大哥,我是穷教书的,身上可没有什么银钱,你们劫我也是白劫的!”
身后那人更不答话,一张口袋兜头罩下去,另一人举棒便打,只听袋内人哼哼唧唧叫得甚惨